第36章青绶

交州军左翼、中军相继崩溃,右翼独木难支,很快就步左翼、中军后尘,溃兵们遭到刘景军追杀,慌不择路下,倒冲后阵。

原本还算严整的后阵,顷刻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刘景军士卒则趁机尾随溃兵之后,猛攻交州军后阵。

刘景军连战连胜,士气高炽,勇毅倍增,现今挟大胜之威,攻动摇之阵,自然是所向披靡。交州军后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纵然韩、白复生,恐怕也难以挽回败势。

区景逃回后阵,仅略加观望形势,便知败局已定,当即再次弃军而逃,直入后方营垒。

这时张津同样意识到大势已去,迅速下了望楼,招来车舆,随时准备逃跑。正惊恐万分,六神无主之际,张津忽然看到区景,立时如同看到亲人一般,不待区景下马,便急不可耐地道:“区都督,眼下危矣!危矣!快、快护送我离开……”

区景翻身下马,抱拳重重道了一声“诺”。说实话,他现在并没有卖主求荣的心思,和忠诚无关,单纯是因为利益不够大。

而今刘景胜利在望,志得意满,他即便擒拿张津归降,也不会受到刘景太大重视。

相反,张津乃是交州之主,他倘若能够护送张津回到交趾,张津兵败势穷,威信大损,为了稳固根基,日后必然会更加倚重他。到时候,他在交州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可比在刘景麾下当一员偏裨强出太多了。

当然了,能够逃回交州,自然最好,如果实在逃不掉,他会毫不犹豫的绑了张津,向刘景投降,相信凭借此功,加上从弟区雄说情,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后路不绝,自当一搏。

区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张津身侧,一边将他扶上车舆,一边慷慨壮烈地道:“使君勿忧,且上车,我区景就算豁出性命,也要将使君安全护送回交趾。”

张津心中大为感动,叹道:“卿真忠臣也。”旋即又道:“牧若能回到交州,必不负卿。”

事不宜迟,区景急将数十骑,护送张津车舆出营。

此时交州军后阵已经被刘景军攻破,一时兵败如山倒,溃兵如潮水一般,争相逃入营垒,辕门转眼间就被堵得水泄不通。区景不得已,只好破开一侧营栅,向南逃去。

眼下战场到处都是溃兵,可张津、区景一行足有数十骑,分外惹眼,一经出现,就被刘亮察觉,不过他并不知道张津就在其中,仅遣三百轻骑追之。

“杀!”魏延手持长刀,大呼奋进,勇不可挡。

自归降以来,刘景待他十分亲厚,虽然没有升他的官职,仍领别部司马,却拨给他精兵千余,待遇不下荆州军大将冯习、高翔、霍笃等人。魏延怎能不感激涕零,心里暗暗发誓,必以一身才力,回报刘景殊遇之恩。

他此战被安排在中军,位居冯习、霍笃之后,排在第三,等到他出战时,刚好刘亮率骑兵进攻交州军侧翼。因此魏延先攻乌浒人阵地,接着又连破中军、后阵,最后一直攻入交州军大营,当真是横扫千军如卷席。

魏延此战功劳已然不小,不过他却并没有就此满足,早在进攻交州军后阵时,他就盯上了一个人,此人头戴缣巾,须髯甚美,当是交州军的大人物无疑。此后魏延一路追着对方冲入交州军营垒,于混战中将其杀死。

原本魏延也曾考虑过生擒此人,然而对方抵抗激烈,导致魏延部曲死伤多人,魏延心下大怒,当即不再留手,亲自率众杀到对方面前,一刀将其斩杀。

看着对方腰间挂着一条青色绶带,绶带上系着一个绶囊,魏延脸色稍霁,青色绶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佩戴的,吏秩比二千石、两千石、中两千石,才有资格佩戴银印青绶。

魏延摘下绶囊,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一块方形龟纽银印,龟纽覆圆甲,上施环级,龟首前伸,活灵活现。

魏延少时曾读过《急就篇》之类的启蒙教材,是以此印印四个篆字,他除了第一个字不认识,其他三个字都认识。

“某林大守……”魏延心中默默念道。大守即太守,也就是说,此人是交州某郡的太守。

情知自己斩获了一条大鱼,魏延心情大好,随后他看到霍峻率众经过,立刻招呼道:“霍兄,我刚刚斩杀一人,缴获一印,你来帮我看看。”两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虽然没什么深交,倒也能够聊上几句。

霍峻出身南郡大族,化绝非魏延可比,他接过银印一看,便说道:“此乃郁林太守印。”霍峻接着又道:“郁林郡隶属交州,出零陵郡东南为(交州)苍梧郡,西南即为郁林郡。”

“原来如此。”魏延恍然大悟道,“多谢霍兄为我解惑。”

霍峻将银印还给魏延,道:“此人当是目前为止,我方斩获的敌军官职最高者。恭喜魏兄。”霍峻面上露出羡慕之色。

之前甘宁、蔡升曾分别斩杀卫毅、夷廖,不过二人虽是交州军大将,官职却不高,仅为校尉行中郎将,比两千石而已,不及两千石郁林太守。除非后面有人能擒杀交州牧张津,否则即便再获一太守,也只是与魏延持平。

相比之下,霍峻此战却并没有捞到多少功劳,其中最大的原因是他所处的位置过于靠后。

而交州军实力不济,开战仅仅两个时辰就败了,害得他根本没有表现的机会,只能跟随大军,追杀溃兵,吃些残羹剩饭。

魏延大笑道:“刘君深器延,今斩一青绶,聊以报之。”

霍峻抱拳道:“魏兄陷阵、斩将,功劳甚大,全军能够与魏兄相比者,不过两三人。在下却是功劳微寡,还需要努力一番。”说罢,霍峻辞别魏延,率领麾下部曲杀向交州军营垒深处。

魏延目送霍峻远去,忽然,他感到阳光有些刺眼,扭头望向东方,此刻骄阳正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