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半晌,又说了这么许多,这让已经病了多半年的荣禄,感到有些疲乏。

可慈禧忽然又提到滕毓藻率前锋军主动攻击洋人这件事,荣禄只能强打起精神,喝了一口热茶,努力振作着思索说道。

“太后,太行山里的大战刚刚结束月余,前锋军和洋人双方,显然还都没缓过气来,滕兴甫此时集结大军主动觅战,明显就是想要逼迫洋人尽快和咱们开始议和,这一点,滕兴甫是和咱们想到一起去了.”

荣禄用手遮挡着嘴,咳了几声,强压住胸中的不适。

慈禧刚刚并没有对洋人是否还会增兵感到担忧,这显然是滕毓藻的奏折起了作用,说明慈禧大致认同了滕毓藻所说,洋人不会再继续增兵的判断。

因此,荣禄并没讲洋人是否还会增兵的事,而是继续说道。

“太后,自从开战以来,滕兴甫每战都是以少敌多,可他每每能找到机会,在局部可以以优势兵力消灭一部分洋人联军,这一次洋人三路围攻潞州府,就是很好的例子。”

“如今,滕兴甫虽然损失不小,刚刚补充了大量新兵,可前锋军的主力还在,这些新兵又大多在潞州经受过一两个月的训练,再加上补充之后滕兴甫的一段时间高强度训练,新兵们的吃食也供的足,士气正高。”

“这样的军队,同那些打老了仗的老兵相比,必定不如,可在相同兵力下,未必就比不过洋人联军,在打起仗来胜算不小。”

“反观洋人联军,虽然还有四十余万,可分驻三地,兵力分散,这就又给了滕兴甫机会,只要滕兴甫集中一定数量的军队,不管他要对付哪一处洋人,兵力都会占据优势,这是其一。”

“其二,洋人刚刚遭到大败,士气是一定比不过前锋军的,虽然日本人和俄国人也调来一些兵力补充,可依然是杯水车薪,济不得什么事。”

“滕兴甫是肯定不会和洋人摆开阵仗,双方各尽全力,一决雌雄的。”

“其三,滕兴甫连获大胜,现在手里的马克沁机关枪就不说了,但是大炮就缴了数百门,仅在大炮数量上,就不仅不输洋人,还会占有一定优势,他现在可是有两个炮兵镇,如果集中到任何一处,洋人都抵挡不住。”

“这一次,滕兴甫围攻廊坊,就是打在洋人一字长蛇阵的腰上,以微臣猜测,这一战,滕兴甫集中的兵力没有二十万,也会有十五六万,大炮估计要有三四百门,廊坊的洋人联军虽然据说有十万,可在这么多大炮的打击下,坚持不了多久。”

荣禄皱着眉头接着说道,“现在就看天津和京城的洋鬼子能否对廊坊的洋人救援及时了。”

“所以,微臣以为,这一战,滕兴甫必胜,洋人联军必定大败,再损失十几万人是非常可能的。”

“而一旦廊坊的洋人联军被滕兴甫击败,赖在京城的洋人联军就成了一支没有后方的孤军,也就呆不住了,如果不及时跑回天津,也难逃滕兴甫之手”

最后,荣禄信誓旦旦的对慈禧说道,“太后,微臣可以肯定地说,只要滕兴甫打下廊坊,洋人必定会急着和咱们求和。”

荣禄的分析,让慈禧不由发起呆来,好半晌,才有些吃惊地问道。

“仲华,如果不议和,你说说看,滕兴甫有可能以前锋军之力,或者再加上袁慰亭的军队,夺回天津,把洋人赶出直隶?”

慈禧的话,让荣禄不由苦笑起来。

“太后,按照滕兴甫的说法,只要咱们肯耗下去,洋人就坚持不下去。”

“只是太后不要忘了,前一段时间,洋人就在鼓动李少荃、张香涛等人分疆裂土,割地自立,如今滕兴甫连战连捷,这样的说法倒是没有了,这是这些人担心滕兴甫打败了洋人,再回手收拾他们。”

“可是万一洋人被逼急了增兵,滕兴甫依然还得边打边撤,后果可就难料了,不要说还有可能会有人蠢蠢欲动,战事一拖下去,老毛子可就要在关外站稳脚跟了,那里可是咱们满人的根基,万不容有失啊!”慈禧苦笑着摇摇头,长叹一口气说道。

“仲华,哀家这是有些得陇望蜀了,你说得有道理,但愿滕兴甫不要让咱们失望。”

“好啦,既然滕兴甫获胜的可能极大,那咱们再议议这议和到底是一个什么章程。”

荣禄思索着说,“太后,如今滕兴甫刊出了那篇章,让他声望大涨,甚至张香涛都急着要跟滕兴甫沾些光,刊载章表示支持滕兴甫,咱们也不能落后于人,以免百姓被有心人挑拨,诟病于朝廷。”

慈禧眉头一挑问道,“仲华,你的意思是咱们也明旨天下,表明支持滕兴甫的态度?”

“对。”

荣禄肯定地说,“这道旨意一定要早发,最迟也要在滕兴甫一打下廊坊,就立刻传旨天下,表明朝廷的态度。”

“不过嘛。”

荣禄斟酌着说道,“旨意上不要说朝廷在议和一事上持什么条件,只对滕兴甫大加赞扬即可。”

“然后可以暗中下旨给李少荃,要他先按滕兴甫的那些条款和洋人来谈。”

“这样,不管最终议和结果如何,朝廷都可进可退。”

慈禧点点头,然后又有些遗憾地对荣禄说道。

“如此一来,恐怕就要苦了李少荃一人了。”

荣禄没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他明白,如此一来,议和有了好结果,百姓会把功劳算在滕毓藻头上,议和的结果不好,甚至哪怕只是赔付一些银子,李鸿章也会被天下百姓骂个狗血喷头。

而朝廷不管议和结果如何,都不会受到波及,可以说,此举对朝廷有百利而无一弊。

慈禧再次轻叹一声,“也罢,哀家就不计较李少荃东南互保一事了,另外,再加封李少荃三等镇国公作为给他的补偿吧。”

说完这些,慈禧似乎从对李鸿章的愧疚中解脱出来,对荣禄说道。

“仲华,如此说来,咱们是要全盘接受滕兴甫的议和条陈,那么你再说说,这些条陈,洋人最终会接受吗?”

“或者说,他们最有可能接受哪些?最不可能接受的又是哪些?”

荣禄思索了片刻说道,“太后,微臣的意见是,全盘接受滕兴甫的议和条陈,一字都不改,就一这些为议和基础。”

荣禄苦笑着说,“洋人何尝在咱们手中吃过如此大的亏,这对他们恐怕就是奇耻大辱,微臣实在想不出洋人最可能接受的是那些条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