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七哥的额娘时常能来看看七哥,却从没人来看自己啊。

宫里的孩子很早熟,小小的胤馔从此有了心事。

好在有胤搪、胤齐我两个小淘气包常来找他玩儿,还要在进尚房之前先学会背些诗句、认几个字,胤馔很忙,没有太多空闲伤心。

有那么一天,胤裸跟胤搪、胤寿我两人玩儿捉迷藏。躲在牡丹花丛后面胤俱眼瞅着胤寿我呆呆的往假山那边儿跑过去心下正在暗喜,有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回头一瞧,一个极美的宫女,鬓边垂了一各流苏。

胤俱认得她。

虽然从没说过话,但胤俱见过她。卫氏,辛者罪奴。不知怎么得了汗阿玛的宠幸现在住在额娘宫里后院偏殿的配房里。好,“大家都看不起她,便是宫女,也瞧不上她。额娘从来不提她。

胤馔很生气。

一个辛者罪奴田也敢碰自己!

可不知何故,他不太想呵斥这女人。

冷哼了一声,胤馔起身离开。

“胤共“”,那女人极小声的叫了一声。

胤共觉着她似乎很伤心。一时倒没想起到自己应该生气。一个宫女,竟也敢叫皇子的名字。

那女人在哭,胤共跑得远了,终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九儿和小十在叫他,他连忙加快速度跑过去。一群奴才围护着,兄弟三人回去吃点心了。

从那以后胤馔又见过卫氏几次。他想不通,为何这女人见了自己总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呢?而自己心里……也不大好受。

过了年就六岁了,该进尚房了。额娘已经将应用的东西命人准备好了,胤撰心情有点儿闷,甩开奴才,自己在延禧宫里瞎走。估摸着大哥要来了,返回去。

年根儿底下,事儿多。门口的嚒嚒给他开了外屋门,便去忙了。胤馔自己奔暖阁找母亲和兄长。

“额娘八弟不是没理会那卫氏吗?您太杞人忱天了。这宫里,养别人儿子的嫔妃多了去了。有那做的严密的,让养子一辈子不知有生母!跟养母比生母亲的也不是没有,您担心什么呢?况且那卫氏,没名没分,您养着八弟对八弟只有好处,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话是这么说,额娘只是担心胤馔明年便进尚房了,出了这延禧宫,人多嘴杂的,又有那起子黑心人算计着保不齐“”,

胤共眼前发黑,耳朵嗡嗡响啥也听不清了。一个认知却越来越清晰:原来,那个辛者罪奴卫氏,才是我的亲生额娘!

后来的事儿胤碘记不大清楚了。或许是当时他思维太混乱,根本没注意自己做了什么吧。

胤馔只记得,他再见卫氏之时,恨恨的问她,为何对着自己哭。

额娘说什么来着?

“我哭,是因为自己生的儿子是个孬种!”

“这副表情,不就是因为知道了是我生的么?很不愿意。不愿意有我这样一个出身罪籍的额娘,觉得那会让抬不起头来!可这是注定的事儿,没法子改变。”

“皇子也分三六九等。别人的母亲能让儿乎乎以母贵,我却不能。我能给的,只是往上爬的本事罢了。没错,我是从这宫里最低等的奴才里爬上来的。辛者罪奴“呵,“人人说起这个,都是一副不屑的嘴脸。可他们忘了,入了辛者罪籍,还能活出头,那要多大的能为!主子有主子的活法儿,奴才有奴才的一套。这紫禁城,既是主子的,也是奴才们的!想出人头地,这个道理必须懂得!”

“胤馔!若是想做一个泯然众人的太平皇子,靠着纳喇氏和大阿哥的提携眷顾活着,那以后也就不会再见到我了!可若是想要脱颖而出,让汗阿玛看重,让旁人仰望,我倒是可以教一些东西。明日这个时间,我还会在此等。来与不来,自己考虑。”

阳光有些刺眼。

胤馔靠在花架旁,闭上眼。

胤裙说得没错。仔细想想,他的处境的确没那么糟。汗阿玛这些年,对庶出的儿子们尽量一视同仁。可皇家的事儿,不是皇帝一人能决定的。一碗水永远也端不平。

而且,很多东西,不是说放下便能放下。

他,从五岁时起,便已立誓,要脱颖而出!

这许多年来即使是亲生额娘被皇帝打压得悔不当初、抱着他大哭说自己错了让他把以前听到、看到、学到的东西都忘了,他也未曾放下过。

他想,这很大程度上,已经跟亲生母亲的教导无关,这是骨子里爱新觉罗家男人的野心在作怪,那是天生就有的。不必到别人身上找原因。生母的话只是提早将它唤醒而已。

兄弟们没这心思么?只怕都有吧?只不过他们有人把它埋藏得很深:有人已经失败;有人知难而退罢了。

“爷,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八福晋郭络罗氏亲自端了两杯茶来,取了一杯递给他。

“有劳福晋。”胤共接了,扶着福晋到近处的亭中坐下,“福晋一上午忙什么呢?一直没见出来。”

“过些日子,是额娘生辰了。打点些东西。再有,惠额娘生辰在八月,也没多久了,得提早准备,不能显得厚此薄彼不是?尤其是今年大哥那儿怕是指不上,面们得好好筹戈筹戈才行。”郭络罗氏说完,啜饮着茶水等着胤馔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