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淮王府。

言家祠堂。

一身婚袍,头顶凤钗的俊美少年正闭目跪坐在桌前的蒲团之上,左手边放着一柄藏于金鞘中的雅剑。而离蒲团不远处,正整齐叠放着一件金鸾梅花衣,正是暮淮王的王袍。

暮淮王,暮淮剑主,言静臣。

面前的桌上供着灵牌,灵牌前清香正,烛焰正旺。突然间,空中传来一声细碎的弦裂声,惊得桌上香尘颤起。

言静臣蓦然睁开了眼睛,望向前方的灵牌,眼中似有寒光流淌。

祠堂之外锣鼓喧嚣,红灯繁花,前来赴宴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热闹非凡。

而这祠堂之内,却是森寂如常。

言静臣轻吟道:“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言静臣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布包和一壶酒,布包里边包着用红脂浸泡成的红米。他依次将红米与酒水撒在了桌前,随后深深跪拜,久久不起。

礼毕后,言静臣又看向灵牌,深情道:“父亲,兄长,你们小时候经常跟我说,容我年至桃李之时,才允我成婚。即便是在心中的深仇血恨之前,我也一直在遵循我们之间的诺言。”

“如今,你们离去已有五年,我也已经二十岁了,来到了你们口中那可以成婚的年龄。而借着这个婚礼,我要为你们,报仇。”

“你们若是在天有灵,请信我。”

言静臣提着剑站起了身,一时剑意浩瀚,将祠堂内的烛光闪灭了半刻,而后再度亮起。

暮淮,龙气薄暮,言梅盛淮。这柄剑,是一个时代的落幕,同样也是一个时代的开拓。暮淮在名剑阁评定十大名剑中处于第七,而这剑上所蕴气节,这剑背后的故事,却在江湖上传颂为一段佳话,就连一些已为人母的江湖女子,也不吝将这段故事讲给自己的孩子听。

言静臣看了一眼暮淮,却发现自己握着暮淮剑的手正不断颤抖着。他又抬眸望向了桌上,无意间瞥到了藏在角落中的灵牌。

第五代家主之女,言己微之墓。

不知为何,一股恶气萦在言静臣胸口间久散不去。最终从剑鞘上挥出一道阴森的剑气,将言己微的灵牌击得粉碎。

言静臣刚打开了祠堂大门,一名婢女就跑过来接下了他手中的金鸾梅花衣,关切道:“小公子,为何偏要来这祠堂内换喜袍,里边可是冷得很,当心着了凉。”

言静臣没有回答她,而是忽然仰头,扫过了漫天铺盖着的红绸华灯,眼神中闪过了迷离。

婢女试探道:“公子?”

言静臣收回了目光,“人齐了吗?”

婢女道:“府内已快坐满了,府外还在摆着宴席,正欲邀请城中贵侯前来赴宴。”

“好。”言静臣轻轻点头,“吩咐下去,闭门拆桥,绝断来路。仅开一小门,准备给外头的宾客们上酒上菜。”

“是。”阿媛转身快步离去。

言静臣目送着阿媛踏出门后,负手而立,缓缓道:“既然等我等了这么久了,那就出来吧。”

一道消瘦的身影从檐上跃下,快步朝言静臣来。言静臣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人,讽笑道:“武当道士都是这么不守规矩的吗?不老实在房间里边待着,还到处乱跑,万一被武当那群人撞见了怎么办?”

慕容皓月直接开口道:“你说过,要带我去见她的。”

“慕容道长,你这般心急,莫非是想在我面前抢亲了?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你们祖师爷留下来的祖训,你难道忘了吗?”

慕容皓月冷冷道:“我只是想向她求一个答案,再将一物托付给她。若她对我无意,我绝不叨扰。”

“呵。”言静臣背过身去,“倒还真是义正严辞啊,你和楠笙,还真是很像呢。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都能说成对的。”

慕容皓月冷冷道:“是!就像当年那样,她义无反顾地为你姐姐挡那下一掌!”

言静臣不自觉攥紧了腰间的暮淮,声音有些颤抖:“慕容道长想拿往事来逼言某吗?没有用的,我的心早已坚若磐石!”

“不,我只为了她。”慕容皓月沉声道:“若你不想要……你的未婚妻死去,就立刻带我去见她。”

言静臣怔了片刻,微微侧首,冷冷瞄向慕容皓月,“我现在就带你见她,只不过,还望慕容道长不要忘了我昨晚说过的话。”

慕容皓月冷言回绝:“我没有忘记。不过,得等见到了她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