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的眼中,涌起了水痕,“小郎君对我好,我会一辈子记得,只是……恐怕没机缘报答了。”说完,他便掏出那几枚金纽扣托在掌心,但中间却混了一颗白色的弹珠。

颜音拈起那颗弹珠,见是滑石磨成的,浑圆温润,看上去竟有几分像是玉石模样。

“这是我小时候自己做的,我这辈子也只有这么一个玩意儿,送给小郎君作为念想。”

颜音的眼睛也湿了,“你还没教我出纲的玩法呢……”

阿古勉强一笑,“那个很简单的,我现在就教你。”

“不要!等我将来长大了,有了封爵,我必然想办法赦你出来,到那时候你再教我!这是你欠我的,一定要还,可不能自暴自弃!”

阿古苦笑,“到那时候,我们都老了……”

“谁说老了就不可以玩弹珠了?”

阿古点头,“好!我一定留着这条命,等着小郎君驱遣。”

“这些纽扣,我说过的,给你了就不会收回来。你就是不听我的!”颜音依然不肯收那些纽扣。

阿古又苦笑,“小郎君,你忘了,军奴是不能有私产的……”

颜音默然,一个一个收起了那些纽扣,“我替你收着,将来再还你。”

“小郎君,我要走了……”阿古依依不舍。

“你要是会写字该多好,那样我们就可以互相通信了。”颜音同样不舍。

“我会学,我会找人教我,我很聪明的,只要想学,很快就能学会!小郎君,你就等着我的信吧!”阿古挥挥手,跟着那两个押送他的兵卒,转身走远了。

大军,继续前行。

这段日子以来,颜启昊一次都没有来看过颜音,颜音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越来越暗淡的表情,还是将心事一股脑都写在了脸上。

颜音这一支小小的队伍,像是大军的尾巴,始终被不远不近的甩在后面。但即便如此,流言依然像风中的飞絮一样,飘到了颜音耳朵里。

“怎么了?觉得哪里不舒服?”戴子和问道。

颜音抱膝坐着,将脸埋在双膝之间,含混地答道:“没……”

“后面的伤还没好,别这么坐着。”戴子和轻轻捧着颜音的肩,想要把他放平躺下,怎奈颜音全身绷着劲儿,不肯就范。

“我的伤病都好得差不多了,您不用赔着我了,回父王中军那里去吧。”颜音依然低着头。

“怎么?新人上了床,媒人丢过墙。病好了就开始撵大夫了?”戴子和笑道。

“我没有!”颜音抬起头,急切的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脸上虽然没有泪痕,但是两个膝头,却有点点水渍。

“那你是什么意思?”戴子和装作没看到,笑问道。

“……我……我大概是个不吉祥的人吧?凡是对我好的,和我亲近的,最后全都不太好……娘、大哥、蒲罕,还有阿古……您要是总跟我在一起,对我这么好,大概也会被我拖累的。”颜音的眼中闪着水光。

“你这是哪里听来的鬼话?”

“他们都这么说……”

“是哪个在乱嚼舌根儿,你指给我看,我让你父王收拾他们!”

颜音摇头,“父王也被我拖累了,听说受了皇上的申斥,说他看守几个战俘也会出差错,大皇子、二皇子那边都没事儿,偏偏父王这里出了纰漏,而且走脱的还是最重要,最不能走脱的人。皇上申斥父王稀里糊涂的,没有鉴别清楚太子的真伪,这也是一条罪过。”

戴子和叹息了一声,“这是巧合,也是天意,跟你没有半点干系。”

颜音依然摇头,“若那康茂回去夺了皇位,兴兵北伐,两国烽烟再起,生灵涂炭,那战乱中身亡的千千万万冤魂,岂不是都是我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