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这才眼皮一跳,仰起下巴,再看了一眼天上的繁星。

他摊开双臂,转过身对秦金道:

“秦国声,拜师呢,严肃得很呐。”

“你看看你,什么都没带,什么都没准备,就追着人家牛徐行,嚷嚷着要当他的徒弟,还想借朕的手,命令他收下你……”

“是不是有点太以势压人了?”

“你又不是皇子宗亲,你拜师学艺的事情,轮不到朕操心。”

朱厚熜抚掌而笑,但是说出来的话,总让人觉得心里凉丝丝的。

仿佛是某种寄生草木的根须,在一只虫子没办法反抗的时刻,就这么钻到甲壳下面。

夏言一听朱厚熜这话。

顿时觉得腰杆又挺直了,立即假作正经道:

“师徒之间,亦如日月之升降,尊卑分明,礼之常也。故行拜师之礼,必循古制,以昭恭敬之心。”

“秦老若诚心拜师,当先备六礼束脩,芹莲红豆,枣桂肉条,以表弟子之诚。”

“继而正衣冠,齐颜色,虔诚肃穆,步至师前。三跪九叩,以敬师尊。呈拜师帖,言辞恳切,述己之志。”

“献改口茶,以示尊师……如父。”

夏言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他现在还年轻,算得上美髯公,他扫了一眼秦金凌乱的满头白发,意有所指。

这么大的老头子了。

别为了找留在京城借口,连拜师牛顿这个年纪的少年,都做得出来。

丢份儿。

为老不尊。

秦金从夏言故意停顿的语调,就能直白的感受到这厮的不真诚。

他从砖石上猛地站起来,魁梧的身形,似乎能把夏言这弱生整个生啖下去。

“礼部尚果然礼数周全得狠呐,事事三思,权衡利弊。”

秦金刚开口还显得有些客气,但装不过一句话,立马暴露刚直的本性:

“老夫明白,你总在官府中枢打转,没下过乡里,见过市井,肚子里尽是谄媚的肠子,老夫送你一句话——”

“为人当诚!”

“老夫欲究天道,情不自禁拜于牛爵爷足下。实乃合和孟子所言——思诚者,人之道也。”

秦金厉声呵斥,声如洪钟,吓得夏言眼神躲闪,刚刚这老登奏牛顿那劲儿,干不过李时珍,还干不过他吗?

别到最后,今天这场廷议,牛顿没事儿,独他一人被打死了。

他立即践行秦金的建议,从心了。

嘉靖十二年,夏言于华殿前,站如小丑。

节目效果一绝。

牛顿默默在心里勾掉对秦金记下的账,这老英雄虽然在修仙之路上,没有什么天赋,但实在是慧眼识人。

可以,很有眼光。

秦金怼完夏言,当然也没有忘记朱厚熜。

尽管他已经失去了为官生涯,最重要的倚仗——皇帝的信任,明显朱厚熜就是不愿帮他。

那他也不接受朱厚熜往他脑袋上,扣帽子的行为,不卑不亢道:

“臣自知微贱,不敢如此作想。”

“臣自知卑微,已蒙黜逐,理不当复身于廷议之列,然犹怀厚颜之请,愿乞恩赐一观牛爵爷所献之宝器。”

秦金刚折了一辈子白发苍苍的这么哀求也不容易,朱厚熜沉默了一会儿,扫了一眼他脸上厚重的皱纹,还是答应了:

“好罢,这件事儿,朕还是做得了主。”

说完便要领着众人重新回到华殿,让牛顿继续开始他的表演。

户部尚许赞表情空白,他刚刚还数着呼吸,准备等一众人拉扯完毕之后,上前请求,也去看一看,反射式望远镜内蕴藏着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