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嫔枯瘦的脸上双眼紧紧望着萧九衿,她知道自己这个要求不合理,可除了萧九衿她竟想不起任何人来。 眼下,为了湛儿,芳嫔是豁出去了。 盛着萧九衿茫然的目光中,芳嫔缓缓开了口。 “本宫自知时日无多,估计就这么几日了。原先本宫孤家寡人,没了便没了!可……” 芳嫔的眼圈瞬间红了起来,连同嗓音也沙哑了几分。 擦拭眼角后,芳嫔强撑着精神,恳求道:“以后湛儿由谁抚养,本宫也不知晓。但本宫不想让湛儿知道,他的生母是本宫!” 方才才咽下去的泪珠又溢了出来,滚烫的泪珠划过芳嫔的脸,晕染了褐色的案几。 芳嫔想来想去,还是怕自己的身份连累湛儿的前途。 宫中的妃嫔多为世家所出,她不求那些抚养湛儿的妃嫔能将其视为已出。 只是想着,能帮衬一下便是。可若是时常将芳嫔是湛儿生母挂在嘴边,只怕抚养湛儿的妃嫔不高兴。 或许,便会冷落湛儿。 身边伺候的丫鬟替芳嫔擦拭了眼泪,接着又劝芳嫔看开些。 芳嫔这才缓过来,恳求道:“想着郡主怎么也算是皇家的人,出入宫中总算是方便的。” “若是以后湛儿问起,还望郡主莫要提起本宫。就说,他的生母便是抚养他的那位妃嫔!” 萧九衿被芳嫔的慈母之心所感动。 可这到底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她不可能时时在宫中。 宫人也未必不会提起这件事情。 芳嫔见萧九衿迟迟未回话,一双冰凉瘦弱的手搭上了萧九衿温暖的手。 哪怕只是轻微的搭上,可萧九衿竟能清楚地感觉到芳嫔的脉搏。 虽然脉搏微弱,可芳嫔不是不能救! 萧九衿没有回话,只是问道:“娘娘近些日子可用了药?” 芳嫔微愣,安乐郡主怎么问起这个了? 还是伺候的宫女醒目,回道:“自然有的!许太医开的药,娘娘日日都服用!” 日日都服用?那为何芳嫔却丝毫不见好转的迹象,反而却是越来越病重的感觉? “可有药方?”萧九衿抬头看向宫人。 那名叫香莲的宫女迟疑了一会儿后,接着便小跑着出去。 很快,香莲便把药炉拿了进来。 “这是娘娘今早喝的药,想着娘娘兴许还要用,奴婢便没有将药渣丢了。”香莲喘着粗气说道。 芳嫔还没有来得及问,萧九衿此举用意何在。 接着便看到萧九衿将剩下的药倒入杯中,药微苦,闻着倒像是补药,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嗅了一会儿后,萧九衿轻轻抿了一口药。 芳嫔虽然病着,但到底还没有糊涂。她算是看出来了,萧九衿这是怀疑药有问题。 她指着药问道:“郡主是怀疑药有问题?” 一阵寒意从脚底生出,直至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处,让芳嫔本就寒凉的手更甚。 对啊!她怎么没有想到,她病了这么久,喝了这么些药,为何一点儿也没有效果? 恨意涌上心头,芳嫔忽而就不想认命了。 口中的药有些冷,但味道确实大差不差的。 萧九衿这算是尝出来了,这就是寻常的补药罢了。 她摇了摇头,解释道:“药没有问题!” 香莲一听,揪着的心放下了。 可就算药没有问题,萧九衿神色已经凝重。 她问道:“太医院可有说,娘娘患的是何病?” 从前只听说,芳嫔身子渐渐不行了。可她却没有机会问一问,芳嫔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香莲回道:“太医院的太医说了,娘娘这是因为生小皇子时落下的病根。加上近来天气严寒,娘娘受了风寒这才加重!” 芳嫔没有否认,她生湛儿的时候确实险些丧命。 故湛儿生下以后,哪怕她正值盛宠,许久也没有传来喜讯。 若是真的如太医院所说,芳嫔是因为病根加上受了风寒引起的病,那这补药确实是有益的。 起风了,营帐留有未闭合的角落,风悄然而至。 与之随行的,还有芳嫔身上的味道。 以前,萧九衿只是依稀闻到芳嫔身上有断肠草的味道。 但她并不敢确定。 可随着眼下这阵风的吹拂,萧九衿敢断

定,芳嫔实则是中了断肠草的毒。 “娘娘可是时常觉得恶心,有时候会昏迷抽搐,甚至有时候会呼吸不顺畅?”萧九衿问道。 她鲜少这般认真,哪怕是在皇帝面前。 看到萧九衿的模样,芳嫔心慌了! 若不是香莲扶着她,她只怕会瘫坐在地上。 萧九衿说的症状全中! 原先,她们只以为,这是落得病根而已加上太医院怎么说,她们便信什么。 可眼下听到萧九衿这么说,似乎又别有隐情。 芳嫔的眼皮跳得厉害。 萧九衿将放在案几的手放下来,看了眼香莲。 “郡主但说无妨,香莲是本宫的心腹!”芳嫔说道。 哪怕她背后没有家世,但有幸入宫为妃,芳嫔便知道一定要有自己人。 “娘娘这是中了断肠草的毒!”萧九衿叹了口气。 原先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芳嫔闻言,不小心将面前的茶杯打落。碧绿的茶水晕染了一地,茶身坠落,摔的七零八落。 香莲顾不得掉落的茶杯了,听到断肠草几字以后,她只觉得如同虚妄。 萧九衿解释道:“若是寻常中了断肠草,不过一炷香,便会毒发身亡。可娘娘中的断肠草却是不一般!” “如何不一般?”芳嫔追问道。 营帐的门口似是有人影走过,萧九衿看了眼香莲。 香莲也注意到了,她赶紧走了出去站岗,生怕秘密被人传了出去。 “娘娘中的断肠草分量极其细微,太医院开的补药中,含有金银花等解毒的药材。对解断肠草的毒确实有帮助!” 芳嫔不解,既然要害她,干嘛还给她开解药? 萧九衿继续道:“可长期以往服毒,哪怕每次有解药,可毒素依旧堆积在体内。如此一来,娘娘的身子也迟早会亏空!” 换句话说,便是要让芳嫔死的不让人起疑心。 她身子一向虚弱,那哪一天熬不住了也是理所应当的。 更何况,她身后无家族庇佑,无人会在乎她的死究竟如何。 芳嫔浅色的瞳孔缩小,心中如刀割一般。 没想到,这些年的做小伏低,换来的还是算计。 “那本宫了还有的治?”芳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了萧九衿的手。 本就寒凉的手触碰到萧九衿温热的手后,更是冷的骇人。 “有!”萧九衿斩钉截铁地说道。 哪怕她并没有解过断肠草的毒,可不知为何,她却胸有成竹。 …… 皇后营帐内。 袅袅香烟从烟炉中飘渺升起,伴着佛像前烧着的香箸,营帐内烟雾缭绕。 皇后跪在□□中,面容平静双眼紧闭口中振振有词地念叨着些什么。 丝毫不受缭绕的烟雾影响。 营帐内静得只听见木鱼敲打的声音,以及皇后转动皓腕中佛珠的声响。 礼成后,皇后身边伺候的人才将皇后扶了起来。 门口一阵脚步声响起,皇后并没有抬眸望去,只听脚步声她便得知来者是谁。 只见在皇后身边伺候多年的崔公公走了进来,看到皇后以后谄媚地福了福身。 皇后面对佛像,喝了口宫人递过来的茶水,并没有过多理会崔公公。 崔公公显然是习惯皇后的秉性,他站了起身,在皇后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平静如镜面的皇后面容顿时被打破,流出一丝缝隙。 她停下转动佛珠的手,说道:“太子当真这么做了?” 崔公公忙笑道:“是!相信太子定然不会让娘娘失望才是!” 皇后扯了扯嘴角,意味深长地看向一旁附和着的崔公公。 与平时柔和温暖的目光不同,皇后此时的目光更像是渗透了毒液一般,冷得骇人。 崔公公的脸僵住了,他忙跪了下来,头磕得作响。 “奴才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皇后在宫人的搀扶下,坐到了神像面前的位置。 她单手撑着头,只是摇了摇头。 原以为,经过从前的敲打。太子会生出慧根来,可却没有想到,慧根没有生出,倒是又多了条蠢根。 眼下太子不在,皇后只好同崔公公交代,“崔鹄,太子尚可说涉世未深罢了!你呢?都活到这把岁数了

,还不知轻重?” 她心底发笑,自己到底是养了什么蠢货出来。 就连跟了自己许久的奴才,如今竟也成了这般蠢顿模样? 若不是大皇子过于忤逆,这太子之位还轮不到宁青玄。 她倒是有些后悔,想起亲手被她废掉的大皇子了。 崔鹄花白的头发布满了汗珠,双脚止不住地颤抖,他大气也不敢喘,将头磕得更响,道:“还请娘娘明示!” 看来,崔鹄也不中用了,皇后心中感慨。 良久,皇后的声音在营帐中响起。 “难不成,陛下不是从皇子做起的吗?太子的这点儿心思,陛下难道不清楚?”皇后的声音冰冷,听不出任何感情。 “如今还来一招遇难救天子,这才是断了太子的东宫之位!” 醍醐灌顶! 崔鹄心中悔恨,爬上来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就忘记了陛下先前也是皇子呢? 先帝在时,也有皇子这么做,可换来的却是牢狱之灾。 里衣已然被汗水浸湿,崔鹄的老脸挤出一抹被哭还难看的笑意,缓缓道:“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安排。” 光线交错下,崔鹄看不见皇后的脸。可这么多年的跟随,崔鹄明白,皇后娘娘这才满意了些。 一番敲打后,崔鹄这才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 他开口说道:“太子殿下对安乐郡主似乎真的动真情了。” 皇后沉默,良久只听到佛珠掉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