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年节杂事（十一）

孩子们扁嘴的委屈样，万仲勇夫妇看在眼里，也只能暗自叹息，罢了罢了，再忍忍吧，为了十几钱再闹腾起来，真心不好看。万晓榕姐弟四个都是懂事的好孩子，接收到爹娘安抚的眼神，纵使心里再不甘愿，最终还是默默把红包塞进了怀中，算了，回头让爹娘补个大红包就是了。

拜过万大富俩口子，万仲勇兄弟四人又分别给家里十一个孩子发了红包，这回的红包没有闹什么幺蛾子，还是往年的数目，一个孩子二钱。讲真，二钱红包，若是搁在小河村普通人家，算是不少了，但放在老万家，那是真心有点不够看。不过，张氏抠惯了，连带着下面二个亲儿媳杨氏、江氏也是一个赛一个的抠，就这二钱的红包，对他们来说，也和抽他们筋喝他们的血一般难过呢，还想涨价，那是门都没有。

万晓柳等万家第三代拿红包的时候，万雪雅还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呢。按理，万雪雅年纪虽小，但架不住她辈份大啊。虽然说，她和上面四个兄弟的年岁差的比较大，若是小的时候，讨要几回压岁红包还说的过去，今年她都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但凡稍有点廉耻心的姑娘家，都没那脸皮公然向兄嫂讨要红包吧。偏偏，性格几乎可以说是和张氏一脉相传的万雪雅她不知道脸面两字怎么写啊，眼瞅着十一个孩子乐呵呵的得了红包，兄嫂们手上也没有新的红包了，万雪雅不依了，气势汹汹的冲到万伯忠面前，直接了当的索要起红包来。

忠厚老实的万伯忠被万雪雅闹的这出吓了一大跳，去年明明说好了，今年开始就不用准备小妹的红包了，怎么事到昨头，又变卦了呢？万伯忠从小被张氏盘剥惯了，向来对和张氏性子如出一辙万雪雅没辙，作为万雪雅第一个开刀对象，万伯忠呐呐的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很自然的把求救的目光落到了万仲勇身上。

万仲勇是素来看不惯万雪雅的作派的，他不直接接万雪雅的话头，只拿万雪雅不敬兄长这条说事，从女子无才便是德说到可能会影响考官对万季义品行的评定，终于把张氏说怕了，没了张氏撑腰的万雪雅也就是只纸老虎罢了，很快就被镇压了下来。至此，万雪雅挑起的小风浪连队朵浪花都没飘起来就沉底了，这让万晓柳对便宜爹的评价更上了一层楼。嘿嘿，感觉自家阿爹面对老宅人的挑衅是越来越强势了，好事啊。

摆平了家里的闹剧，万晓柳姐弟就在万枢的带领下跑百家送福去了。去年还是万梧带队的，今年开始，万梧算是大人了，就不适合干这活了，只能老老实实跟着万伯忠夫妇上族中其他长辈家规规矩矩的拜年去。

大安人讲究多子多孙就是福，镇上和县里的跑百家送福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早已沦为形式了，反倒是乡里人家，还保持着原滋原味的送福仪式。万晓柳在前身的记忆中了解过这项习俗，说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全村的孩子挨家挨户吃个糖果，凑个热闹罢了。万仲勇一家的日子虽然一直过的不怎么样，不过万仲勇和春樱都是疼孩子的，宁可苦着自己也绝对不会慢待孩子的，所以，在小河村孩子眼中的美味糖果，万晓榕姐弟四人其实都不怎么看的上，只不过与其呆在老宅和万大富老俩口相看两相厌，他们宁愿出来透透气，至少轻松自在不是？

疯跑了一上午，就算是尽量多看少吃的万晓榕姐弟，到了午饭时刻，小肚子也撑的饱饱的，再没有空隙可以塞下食物了，以至于到了老宅开饭时间，一群孩子都只能望着满桌好菜望而兴叹了，和自家饭菜相比，上午吞下肚的那些糖果其实也不怎么美味啊。痛定思痛的万家小辈们下午跑百家送福的时候都留了个心眼，不再傻傻的胡吃海喝了，开玩笑，出门的时候他们可是看到了，今天晚饭的主厨可是二婶二伯娘啊，一年到头，他们也只有这几天可以一尝二婶二伯娘的手艺了，晚饭必须不能错过啊。

之后的三天，因为张氏的心肝宝贝万杞的强烈要求，老宅一日三餐都是由春樱主厨的，万家的老老小小也因此沾光，个个吃的肚腹滚圆，满足的不得了。只是苦了春樱和四个孩子，好好的春节一直在为老宅人的吃食忙碌，都没怎么休息过，对此，万仲勇很是内疚，反倒是春樱母子五人对此毫无怨言，手里一直有事忙活也好，不用去面对张氏的老脸，他们都是勤快人，心情愉快了，多干点活倒也没什么。初五一大早，万仲勇一家就坐上了事先约好的小河村丁大的马车往京城赶了。

丁家在小河村也算排得上号的富户了，丁大的独子丁是整个小河村除了万季义以外唯二的读人之一。不过，丁和不学无术的万季义可不一样，人家可是正经的好学生，十四岁上过了童生试，如今在镇上的学馆进学，这一直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丁大最引以为豪的事。正是因为知道丁大最紧张儿子的学业，所以，万仲勇年前给丁家的年礼和别家不同，而是正经的读人的年礼，可把丁大喜的不行，当场就减了一半车钱，倒把万仲勇弄的不好意思起来。其实，万仲勇也是看丁是个读的料，往后自家二个男娃必定也是要走科举的路子的，万家的户籍可还是落在小河村的，能和同乡结个善缘也是好的，自是不敢承丁大这份情。不过，因为走礼那天，人多嘴杂，万仲勇不好多加推辞，只能胡乱应了下来。到了初五这天，一家人坐上马车，万仲勇就想把丁大少收的车钱被给丁大，可丁大哪里肯收啊，一时之间，两人僵持不下，倒是引的路过的村人频频侧目，也不知道这些人回头又会编排出多少大戏来。

万晓柳原本乖乖的坐在车厢内，后来发现便宜爹迟迟不上车，不由好奇的掀开门帘往外张望，虽然只看到了后半出，可也明白了万仲勇和丁大僵持的原因。自家阿爹是个不愿占人便宜的，至于丁大，根据前身记忆，也是个倔性子，这两个人碰到一起，也难怪会推让个没完了。冬日天寒，万晓柳现在可是归心似箭啊，眼瞅着万仲勇和丁大一副不推让出个结果来就不出发的架式，万晓柳眼珠子一转，缩回车厢，小声道：“阿娘，我记得咱还剩下一枝茉莉花唇膏是不是？”

当日春樱带回的五支高价唇膏，给了万梧一支，后来走礼的时候又送出三支，如果万晓柳没记错的话，春樱手上应该还剩一支才是。

“是啊，怎么了？”春樱对万仲勇的性格也是很了解的，心知若不把车钱付齐活了，万仲勇的心是安不下来的，所以上了车就老神在在的靠着车厢闭目养神，万晓柳不安份的爬向车门的时候，也没有阻拦，因为春樱知道自家五丫现在好奇心大的很，不满足她的好奇心就别想安生。没想到，万晓柳了解前因后果之后，会突然提到剩下的那支唇膏，弄得春樱都开始好奇她的五丫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给我，我用来让咱们早点出发。”万晓柳调皮一笑，同时朝着春樱伸出了一只白嫩嫩的小爪子。

“呵，就你鬼主意多，拿去！”

万晓柳拿了唇膏，又把万仲勇叫过来，如此一番这么一说，顿时把万仲勇说的眉开眼笑的，接了唇膏出去，果然没多久，万仲勇就笑眯眯的爬上了车，车外的丁大响亮的吆喝了一声，马车缓缓的行进起来。

丁家人丁单薄，丁大夫妇膝下除了丁外，就只得丁月一个闺女，丁月婚期订在三月里，因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嫁妆什么的是早早就准备好的，丁月夫家是丁的同窗，家里条件不错，丁月算是高嫁了，这几日丁大夫妇正头疼拿不出什么压得住场面的嫁妆，万仲勇这支茉莉花唇膏可算是送到丁大心坎上了，正如万晓柳所料的那样，丁大舍不得推却万仲勇送出的唇膏。丁家因为有马车的缘故，年前没少往京城跑，所以，丁大可是知道，万仲勇拿出的这支唇膏有多稀罕的，那可是在京城都有价无市的稀罕货哪，用来当作女儿压箱底的嫁妆，绝对是赚了。虽然说，就算按单支价格来说，一支茉莉花唇膏的价钱远远高于丁大免掉的车钱，不过，万仲勇认为，这钱花的值啊，自家五丫就是贴心啊。

结果，贴心懂事的万五丫一路上没少受她阿爹爱的骚扰，真是够了！

不管怎么说，年后连下了三天大雪，到了万仲勇一家回京那天，天气特别的好，一家人回到热闹非凡的梁京之时，还不到午时呢，可比他们预期的要快的多了。得了茉莉花唇膏的丁大特意一路把万仲勇一家人送到了平安坊，省了一笔不小的计里鼓车钱，万仲勇不由再次感慨，那唇膏送的真是太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