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万仲能这么一提醒, 万晓柳总算反应过来了, 她刚才也是关心则乱了, 居然把自己之前留的后手给忘的一干二净了。可不是嘛,卤味、卤味, 最重要的在于卤水, 其他的制作过程你就是再清楚, 但不知道卤水配方,可是做不出来万家这口让人吃了就忘不了的卤味的,最多,做出个四不像的山寨货罢了。再说蛋糕,从打发奶油到进炉烘烤, 小河纵然一次也没有亲身参与过, 却也是实打实的看过很多次的了, 然而, 因为当时的万家小院厨房实在小太了, 蛋糕胚子一直是在堂屋做的。那时, 小河还算知趣,手上有活呢, 自然不可能特地跑到堂屋来看蛋糕胚子是怎么做的, 所以,就算她知道蛋糕胚子是用鸡蛋和面粉做成的,可具体怎么做, 配比如何, 她也是一无所知的。

所以, 综上所述,不管是卤味还是蛋糕,万家完全不必要担心小河会泄露什么,即使她走投无路孤注一掷,最多弄出些次货来,根本不足为俱。须知,梁京人的舌头可是很刁的,吃过了万家的好手艺后,哪里还吃下去次货啊。不错,梁京人看不上的山寨货,放到大安别的县镇,或许还有些销路,但是,前提是小河要能走出梁京城才是。济慈院出身的少男少女,离院后之所以生计那般艰难,概因说白了,他们其实算不得正经的良民,而只是庶民罢了。这良民和庶民虽只一字之差,待遇上可是天差地别啊,旁的不提,但只人身自由这一项,两者就有大大的不同。良民只要有坊长开具的路引,就可以爱去哪去哪,而庶民就不行了,终其一生,除非得了大机运得赦良民身,否则是一辈子也不能离开出生地的。

如此,万晓柳总算明白了,万仲勇为什么说,什么法子都不用,照样能够制得住小河了。不对,还有肥皂!万晓柳记得,她第一次做样品的时候,小河固然是没机会从头看到尾的,可是后来为了给皂坊造势,万家又赶做了近千块肥皂拿去周记杂货铺试售,那期间,小河可是很殷情的跟在万晓柳身后忙前忙后的,所以,她很有可能把做肥皂的方法牢牢记在了脑中。

“阿爹,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是,卤味和蛋糕,我倒是不怕,可是肥皂这块,就有点问题了。”

“啥,小河知道肥皂的做法?”万仲勇之前看万晓柳不论是做卤味还是蛋糕,都有注意防着一手,本想着肥皂这么重要的事,万晓柳应该也不会疏忽才是。没想到,偏偏就是这最重要的制皂方子出了岔子,这下,万仲勇是真急了。从万晓柳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万仲勇赶紧冲出门去,可惜为时已晚,这会儿哪里还追得上小河啊。

不死心的万仲勇一直追到平安坊门口,才不得不沮丧的往回走。而在万仲勇出门追人的时候,春樱也把万晓柳狠狠的训斥了一番,这孩子,真是太大意了。发现自己又犯了大错的万晓柳,这会真是半点辩解的心思都没有了,一边乖乖听训,一边在脑中使劲想着解决的方法。就算便宜爹现在还没回来,万晓柳也能猜的出来,便宜爹十有八、九是追不到小河了。果然,没多久,万仲勇就踏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家门,面对妻女满怀期盼的目光,万仲勇只能沉重脸摇了摇头。

唉,果然是这样啊。万晓柳也不由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赶紧想个办法补救才是正理。只是看便宜爹娘愁眉苦脸的样子,显然一时半会的,他们也没想不出什么合适的法子来,万晓柳沉默了一会,小声道:“阿爹、阿娘,你们看,我们是不是找二哥想想法子啊?”

万晓柳这话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可不是嘛,诺大的梁京,如果一个人存心躲藏,光凭万家这几个人,恐怕找上一辈子也未必找得到。但是镇国公府就不一样了,即使贺腾渊目前只是一个花架子世子,但怎么说,他寻人的门道也要比小门小户的万家要强些吧?再一个,一旦肥皂配方外泄,损失最大的可不就是贺腾渊嘛,这事本就是万家的疏漏,如果现在藏着掖着不说,日后再酿成更大的损失,万家和贺腾渊的良好关系维持不下去不说,就是反目成仇也不是不可能啊。

“对,五丫说的对,走,我们现在就上国公府找世子爷去!”万仲勇腾的一下站起身,抬腿就想往外走,被已经冷静的差不多的春樱给拦了下来。

“等等,勇哥,你别冲动。府里的主子,哪是你我想见就能见的啊?这样,你在家准备一份厚礼,我先跑趟国公府,看能不能把之叫出来,再和世子爷约个地点详谈。这样的事,可不合适去府里谈啊!”

春樱这话,可算是说到点子上了,的确,纵然万家私下里和贺腾渊交好,却也没有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找上门的道理。更何况以万家的身份,真这么做了,恐怕连国公府的大门都进不去。而春樱这番安排,显然是最妥当的,万仲勇自然没有没应的道理了。

收到之消息的贺腾渊表现的也很重视,第二天就约了万家人在丰熙街的茶馆碰面,作为间接罪魁祸首的万晓柳自然没被便宜爹娘放过,被拖着一起跪到贺腾渊面前负荆请罪来了。其实万晓柳经过一天一夜的思考后,心情早就平息了下来,肥皂方子被小河学去了又如何,讲真,她脑子里的点子不要太多,区区一个肥皂方子,她还真没怎么看在眼里。只不过,这事的确是万家对不起贺腾渊,须知,贺小世子可没少在肥皂作坊上下本钱啊,这才正要大干一场的时候,就出了这档子事,万晓柳想,换作是她,恐怕也很难对始作俑者有好脸色吧。更何况,看着一直以来真心疼爱她的便宜爹娘如此卑躬屈膝的在美少年世子面前低头认错,即使贺腾渊什么都没说呢,万晓柳心里也是怪难过的。纵然在见面之前,万晓柳已经在心中想好了说辞,可这一刻,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唉!

听万仲勇夫妇详细的说完事情的前因后果,贺腾渊神情淡然,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桌面,即使一字未说,万仲勇夫妇还是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反倒是只管跟在夫妇俩身后磕头谢罪的万晓柳还有胆子偷看贺腾渊的表情就是了。

贺腾渊沉默良久,久到以万仲夫妇都快要承受不住这种无声的压力,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气氛的时候,贺腾渊终于悠悠然开了金口:“即是说,你们说的那个小河,会把肥皂方子出卖给别人的事,到现在为止,还仅止于你们的推测,并没有变成事实,是吧?”

“是的,但是那孩子是济慈院出身,虽然这些日子在我家做工也赚了些钱,但这些钱若是用来生活,怕是用不了多久。肥皂作坊的肥皂,这大半个月,可是在梁京出尽了风头,只要是有心人,都不难打探到,方子出自何处,所以,这件事,不能不防。”万仲勇恭敬的解释道。

“好吧,这事我知道了,回头你给画张小河的肖像,我吩咐人注意着就是了。”

贺腾渊出人意料的好说话,让万仲勇夫妇是又惊又喜,他们可是知道的,国公府主子惯来的作派。即使这位小世子爷在他们面前脾气一直不错,可他们也不敢真把这位爷当作普通人一般看待。根据他们混迹国公府的经验来看,主子越是表现的平静,很有可能怒气越大,所以,心下虽然稍稍松了口气,贺腾渊不开口,夫妇俩还不敢轻易起身就是了。

“怎么,五丫,你有话要和我说?”

贺腾渊对于万仲勇夫妇的想法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反倒面带浅笑的把注意力转到了万晓柳身上,万仲勇一板一眼的向他请罪的时候,他可没有错过这个小女娃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老实说,万家这件事,的确让他很恼火,但贺腾渊能在小方氏手下平安活到现在,最大的依仗就是他足够能忍。贺腾渊相信,发生这样的事,并不是万家人希望的,这完全是意外事件罢了,并且,直觉告诉他,和万家人保持良好的关系,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虽然说,刚开始合作就碰上了这么不愉快的事,让他不由有些怀疑自己向来准确的直觉,但贺腾渊还是愿意再给万家一个机会的。或者,万仲能夫妇认为,他们诚心认错,再奉上一份以他们现在的能力所能置办出的最厚重的谢罪礼,就能获得他的谅解,但这些都不是贺腾渊所看中的,其实贺腾渊最看重的,是万晓柳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娃给他准备的谢罪礼,而万晓柳果然没让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