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依用手指沾了点儿盒子里的胭脂, 轻轻的点在自己的两片薄唇上。

在身后正在给她梳头发的小宫女“噗嗤”一笑,一边手下不停将她那乌黑靓丽的长发轻轻盘起来, 一边讨巧的打趣道:“太后,这是从云贵之地特意取来的红蓝花和茜草做成的胭脂,齐王妃特意送来给您的, 怎么您却把这涂脸上的东西拿来当口脂涂了?”

谢依懒洋洋的眯着眼, 本就是向上扬起的眼尾高高挑起, 像极了屋外那只在走廊下晒着太阳打盹的鸳鸯眼大白猫, 慵懒华贵。

她纤长素白的手指伸出, 在梳妆台上的首饰盒里面巡视了一番,轻巧的挑出一支银饰镶猫儿眼石步摇,拿在自己手里面看了看后又觉得不甚满意的摇摇头,转而挑了一支温润无瑕上雕祥云的白玉簪,递给自己身后的小宫女。

小宫女接过去, 灵巧的手开始细心地将发簪挽起。

收拾妥当, 她从明晃晃的黄铜镜里面看了看妆容妥帖的自己, 只有唇上那一点红色的胭脂显得格外分明。

轻笑一声,那处一方白净的丝绢覆盖在唇上,将那点胭脂小心的擦去。

“你这丫头说得不错, 近来这安适闲暇的日子,都快把哀家全身的骨头给养懒了, 现在都开始无聊的拿胭脂来玩, 实在是无聊至极。”

她站起身来, 向着门外走去, 贴身的小宫女急忙紧紧跟在自家太后身旁候着。

现在外面的阳光正好,暖洋洋的晒在人们的身上,让人禁不住想要昏昏欲睡,门外走廊上的那只鸳鸯眼的猫儿被屋门推开的声音惊醒,“呜咪”一声轻轻跳了起来。

在猫儿转头见到是自己主人之后,又束起尾巴,优雅的迈着猫步凑到了谢依的脚边,“喵喵”叫着在她的小腿上蹭来蹭去。

谢依抿唇笑了一声,俯身将这只撒娇的白猫抱起来,挠挠它的耳尖儿:“你这懒猫儿,倒是睡得香甜,真是好福气。”

白猫躺在她的怀里面,慵懒高傲的“喵”了一声。

看着这只邀宠的猫儿,正在慢慢给它顺毛的谢依突然便来了兴致,转头向自己身后的贴身宫女吩咐道:“诗韵,备车,反正现在也是显得无聊,不如去安乐候那里去转转、找点儿乐子。”

自家太后又要去安乐候那里欺负人了。

名叫诗韵的小宫女习以为常的应了一声,问道:“太后,还是像往常一样,向陛下报备您是要出宫礼佛?”

以往谢依出宫的时候,为了向刚刚登基的皇帝秦弦便是尊敬,所以还是会随便叫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敷衍一下,那秦弦就算是不大乐意,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这个皇位,靠得是骠骑大将军江卫梁和谢丞相里应外合,掀翻了上一任的昏君秦灏景,这才簇拥他做了皇帝。

但是现在江卫梁被朝廷封为齐王,手握国家军权,并迎娶了昔日的何淑妃、现在的何氏女何翡为王妃,一时在朝堂上风头无二,就连皇帝秦弦也要畏他三分。

原本这军权还有国师与他一种分权,但是自从那次宫廷内乱之后,国师便再也不见踪影。有人曾经声称自己亲眼见过,当时在国师在去救谢皇后的时候,谢皇后身上明明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然后等到白光消失的时候,国师和皇后手中的玉玺凤印都一起消失不见了。

世人皆说,这是国师这个修道人在尘世间的劫数已满,接着那玉玺凤印上的龙气升仙去了。

而像是齐王这样的普通人,就注定要留在人世间享受荣华富贵。

江卫梁把控住了军权,而谢丞相则是牢牢把握住了朝局大权,麾下党羽众多,势力几乎可以和军权在握的江卫梁并驾齐驱。

而谢丞相的女儿,前任皇后,则是因为之前曾收秦弦为义子的缘故,被谢丞相捧上了皇太后的位置。

这三个人,一个把握住了军权、一个把握住了政权、一个因为秦弦生母早逝而做了他娘,无论是在国家大事、朝局政治还是在名分大义上,全都把这个新上任的小皇帝给吃得死死地,像是三座大山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发现这和自己原本想象中的皇帝好像有哪里不大一样的秦弦,此时就算是想反悔也已经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了,他的那条小细胳膊死活都是拧不过在三条粗壮的大腿。

与活得越来越滋润的三人相比,这个新皇帝每天都活得很憋屈。

想起了秦弦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义子,谢依的脸上浮现出一点儿不悦之意,吩咐道:“不用了,哀家以后出宫无需再跟他报备,你自去准备就是了。”

这段时间,秦弦这个小皇帝像是有些不大安分,父亲已经叮嘱过自己注意点这个新皇帝,若是能够随时敲打一番更好。

所以这一次出宫,干脆就不再向宫里面的人报备,让那秦弦自己心里面膈应去吧!

小宫女诗韵瞬间明白自家娘娘的意思,应了一声之后便躬身行礼退下。

出宫的马车和护卫很快就准备好,谢依在乘着马车出门的时候,无意间向外一瞄,一不小心瞄到了一个满腹怨气的皇帝。

秦弦就站在她出宫的必经之路的不远处,眼中含着满满的怨恨往她这边的马车上投过来一眼,然后便攥紧了拳头恨恨地转身想要离开。

他听说谢依这个皇太后,没有给宫里面报备就要出宫,这明晃晃就是在打自己的脸,肯定是得了谢丞相的意思来敲打自己。

可是他身为一个憋屈的皇帝,手上却没有任何权利,此时也就只能心怀抱怨的站在这里,瞪一眼太后的马车而已。

他对于太后没有任何办法。

可是就在他刚准备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听到自己背后突然有人在唤他:“皇上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他一口气憋着喉咙里面差点儿没有喘过来。

回过头,果然是一脸看好戏模样的皇太后,想到了太后背后那谢家的势力,就算是秦弦也不禁小小的打了个哆嗦,只能转过身干巴巴的说道:“太后,朕、朕只不过就是随便出来走走。”

“哦,是吗?”谢依一脸嘲讽与惊讶:“哀家见皇上您走得这么急,连哀家这个义母都没有看到,哀家还以为皇上您又什么急事呢!”

这是在苛责自己这个皇帝没有给她这个太后行礼?

秦弦脸色难堪的略躬身,施了一礼:“母后说的哪里话…见过母后。”

等到戏弄够了的皇太后终于满意点头的时候,秦弦便猛地转过身匆匆离去,那身影就好像是背后又鞭子在抽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