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画面在脑海里展开,我有点肯定他的身份了。

我看向了天空,湛蓝的天空中,云朵被细风吹成了薄溜儿,就像一块白底子的幕布,我看到一个落寞的人,他的身上穿着破旧的长袄,背着一个破旧的褡裢,一步一步地走在草原上,他日耕而作,日落而息,原本细嫩的手变得粗糙。

每一个夜晚,他看着漫天地星斗,想起了曾经的辉煌,那时候他还在皇城,他也是一个富家公子,也能摇着扇子,手里把玩着一个玩,带着三五奴仆,看着错身而过冲他暗送秋波的少女。

可一切的转变来得令人措手不及,皇上的一道圣谕,令原本幸福的家支离破碎,父亲被斩于菜市口,或许是某个大臣念旧,在皇上面前说了两句软话,最终,他没有被斩,但下场还不如被斩。

他跪迎圣旨,太监像看着一个可怜虫一般地看着他,说道:“着发配西境,与披甲人为奴。”

他颤颤巍巍地叩谢,原本那些阿谀之人此时此刻躲了个干干净净,他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那个出生的皇城,一步一步地走进了这个广袤的草原,带走了他的希望,带走了他的梦想,带走了他的爱情。

每日劳作之后,他会点着油灯,在一块羊皮上写下他的忏悔,并且托人寄给京城曾经的好友,希望他能帮他在当权者那里美言几句,以便可以重回京城,哪怕在京城做一个乞丐,也好过在西境这个无人惦记之地做一个活着的人牛。

可是,终究是没有等到,终于有一天,他干不动了,也绝望了,他受不了西境的冷,受不了由一个高高在上的才子变成了一个每日与砍头曼相伴的农夫,受不了被披甲人调笑和鄙视。他从那个到了琼博卡之后,便不曾打开的背包中取出了离开京城时买的寿衣,他看着这官服,想起了以前,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幻想着未来或许有一天,自己可以真的穿上五品大员的官服,在皇宫前,替皇上指点江山。

这想象让他不知不觉地穿上了官服,他的眼前不再是昏黄如豆大的黑灰油灯,而是珠光宝气的大殿之上,周围的群臣在冲他微笑,皇上在对他赞许,他一把推开了大门,他看到一个穿着凤冠霞帔的少女在冲他盈盈巧笑。少女朝他伸出了纤纤玉手,那如葱段般白嫩的小手就如这屋外皑皑的白雪。

他笑了,他从怀里掏出那支写了

无数封忏悔信的毛笔在空中画着,那是他在给皇帝献言献策时的龙飞凤舞,那奏章一气呵成,惊天地泣鬼神,连这冬夜的星斗都化成了奏章上的蝇头小楷。

他伸出手想抓住这一切,可寒风吹过,他醒了,他看到的依然是在这漠北草原,寒风凛冽中还夹杂着披甲人身上的体臭,他的笔掉到了地上,他栽倒在地,冰冷的雪没有让他感觉冷,相反,他感觉到了暖,他又看到了曾经自己在秦淮河畔,烟雨画舫上,俊俏的红馆温暖的身体搂着他的身子,慢慢地飘远,飘远……

他冻死在了普通的寒冬中,第二天,早起的披甲人发现了他,披甲人也很发愁,彼此间都在议论,这是一个曾经京城里的能人,就这么死了,万一上面追查下来,最没地位的他们肯定是要受到责罚的。

其中一个披甲人是过来人,他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样的人太多了,就算上面找过来,人死为大,我们呢,也只用好生安葬,就行了!”

另一个披甲人问道:“那我们把他葬在哪儿呢?”

之前那个披甲人想了想,说道:“就红柳林子旁边,那不是有一块黄土地嘛,我觉得那位置好,没

有石头,随便挖个坑儿,埋了就是。”

一个披甲人想上去扒了他的官服,却被说话的披甲人制止了,说道:“就这么下葬,还有他的宝贝,那个破笔,一块埋了。以后真的有上面的人找过来,咱们也说得过去。不要花太多时间,不然影响了今年的粮食,大家都不好过。”

于是,一个只有棺材却没有墓穴的坟默默地躲在了琼博卡的草原上,我觉得他是幸福的,至少还有一处红柳林子陪伴着他,春去冬来,地下的他或许还在守望着京城能够有人来给他洗脱罪名,只是京城早已忘记了他的存在。

我回过神儿,将我的猜测告诉了警察,他们觉得我的猜测十分合理,纷纷点头,甚至找了笔记了下来,等专家来了,说给专家听。

时不我待,我继续看向了这倒霉公子的盗洞下面的另一个洞穴。

我其实最头痛直打盗洞,因为这样的盗洞最容易布置机关,比如在下方埋鱼线,或者绊石,从外面看是怎么都不会发现的,但凡要是跳下去,那一准跑不了,就算是我拿探杆去试,也不见得有效,因为布置机关的人可以将它埋在地下。

我在身上绑了绳子,一点点地

摸了下去,我能做的就是确保下一步是安全的,我估算着这盗洞应该有四米多深,折算上面这个清朝棺材大概有两米深,朝下难道还有其他的发现不成?

我小心翼翼地朝下摸,头顶的光还能照下来,但很模糊,因为我的身体也在挡着一部分光,而人的眼睛也需要一个适应过程,所以,当你越想看清楚,却发现越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看个七七八八。

这盗洞并不规整,上面还能是个圆形,也能容一个人下去,但却异常地拥挤,我的双肩没有一点点地空隙,我手里拿着一把普通的短铲一点点地朝下挪,这土石结构的地面松散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甚至我用脚蹬几下就能弄出一个下脚的地方。

很快到了底儿,我一脚踩在了盗洞的地面上,我看到一个高约一米五的开口,我蹲下身子朝里看,横打的盗洞很深,我用手轻轻触碰了横打盗洞的顶部,土石哗哗啦啦地朝下落,太危险了。

我不得不佩服蛐蛐,能打出这样的盗洞简直惊为天人,先说一个四米的垂直盗洞打下去,需要很大的工作量,单就考虑到多大的开口能让周围的土石不往下掉落,这就是一种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