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午夜十二点刚过,漆黑的周围,星光带来的亮度不过是杯水车薪,神火手电的光也不过是照亮周围一小片地方。不远处,一片枯死胡杨林在夜幕下狰狞无比。

这片胡杨林让我想起了爷爷布置下的阿斯塔纳贵族墓地,莫不是也是鬼门的前辈为了藏起墓穴玩了这么一手。待我细看之下,我看到了胡杨树的根须,鬼王铲用力挖下都没能撼动分毫。

如果说几百年前这里水草丰美,这古人又该埋葬在哪里呢?因为来不及查县志也来不及问一下周围的知情人,而且这里没有信号,更别谈给范华打个电话,只能凭借经验找。

脚下的黄土中满是砂砾,手电打上去亮闪闪的,这是风将塔克拉玛干的沙子卷到了这里,偶尔可以看到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植物在黄土地里冒出来,不少的地面龟裂在脚下出现。

肯定有一个明显的标记让鹌鹑发现了,我问乔丽潘说道:“你白天来找的时候,这里有没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

乔丽潘也在漫无目的地找着,她捋了捋秀发,说道:“当时海子给我哥打电话的时候,就说要找在刀郎乡附近一片枯死的胡杨林,没有说其他的。不

过,朝着沙漠往里走不远处有一片荒废的遗迹。”

“遗迹?”我眼前一亮。

乔丽潘说道:“是的!在沙漠里面,你可以朝前走大约几百米,白天可以看得很清楚,黄土的坯子,顶子塌了,只剩下基石和黄土,还有一些腐烂的椽子。”

我马上说道:“我去看看,你给我指个方向。”

“这样的地方在刀郎乡周围很多的,有的是当年放羊娃儿建的临时羊圈,有的是因为地质变化,放弃居住的当地人,早些年更多,零零散散的,这几年是国家政策好了,建了新楼房,牧民也不太爱住以前的土房子了。”乔丽潘说道,“我觉得那里不是很像古迹。”

这样的事儿不能靠判断,而是应该实地去看看,我一脚踏入了黄沙中,这黄沙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沙漠,或许是因为风的原因,黄沙下面并不软,反而是不少坚硬的黄土。

很快,我找到了地方,屋顶早已塌方,令我不舒服的是这里面有人来过的痕迹,羊粪便早已结硬,角落人的粪便也有,还有一些酒瓶子,或许因为干燥,早已没了味道,一些生命力极强的杂草在这被围起来的土房子间喘息着生命。

我关心的并

不是这些,而是这土房子本身,我扶着断墙残垣,掏出鬼王铲,一铲子下去,一大块土块被我铲了下来,我惊讶地发现这并不是单层,而是双层的土房子,两层泥砖中间夹杂着麦秆的混合泥,我小心翼翼地扣下了一块麦秆,吹掉上面的灰,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嘴里。

古时候的麦秆和新麦秆味道有本质的差别,西境干燥且热,这样的东西保存上千年一点问题都没有,我要通过其中腐败的味道感受其中年代的味道。

很快,泥腥味儿过去之后,是一种很新的感觉,这麦秆在唾液的混合下,依然是麦秆,一股若有若无的地碱味道通过舌尖传递到了大脑,我慢慢地将麦秆混合物推到了舌苔上,一股子的酸苦味儿传来。我急忙将嘴里的东西吐掉,这倒塌的屋子是新的,准确地说连五十年都不到。

如果是老的,这味道应该是腐败味儿,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地碱应该一点点地从土里翻到土的表面上,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墙皮会起卷,里面有一层如同白絮状的东西。

我正要转身离开,神火手电无意间照到了破屋的另一侧,我突然发现有一面墙中间的填充物的颜色与周

围的都不同,似乎要浅一些。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细看之下,还真是颜色不同。之前没去那里,是因为堆了很多的羊粪蛋,不想踩上。

我换了一角度,挪到了那一边,神火手电照上去,却又不明显了,我揉揉眼睛,继续看,还是不明显,我掏出鬼王铲,用力地插进砖缝儿里,用力一撬,土砖的龟裂扬起了一层的灰土,手电光所照之处全是灰尘。

我的目光却是死死地盯着土砖之间。一个全新的发现让我有些纳闷,这面墙属于外墙,却不是双层土砖,而是单层,朝外的一面墙是一层层地用泥和麦秆儿混合搅拌贴上去的,只这泥巴够瓷实。

我手里拿起了一根指甲盖长短的麦秆儿,轻轻一捻,便成了和土一样的渣滓,我又找了一截插在泥土间的,我没有用手再去拿,只是吹了吹,便伸过脑袋张开嘴将一截麦秆儿含进嘴里,其实,我这么做十分冒险,毕竟羊和人都在这里造过,万一某只羊大力喷 尿,那是完全有可能将尿喷进墙体里的,这下雨都不见得能冲刷干净。我可不想一口下去品出个腥臊味儿。

这。是一种古老的味道,唾液碰触之下,几秒便粉碎成

了渣滓,过滤掉泥味儿,一点点淡淡的糊味儿被我捕捉到,接着是一股强烈的腐败味儿。我的心头一颤,这是两百年左右的味道。

我以为自己品错了,再探之下,确定这就是两百年左右的味道,我吐掉了嘴里的渣滓,漱了漱口,开始打量起了这一片大约三十平米的断墙残垣,只不过,周围太黑了,一时半会儿很不好看,我也担心一脚踩着粑粑。

不过,这个答案我很快就有了,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儿,这屋子从两百年前就有人住,这一面是土砖,另一面是泥和麦秆儿混合物的墙是内墙,而且并不经常被触碰到,随着前人走,后人来,其他的墙倒了重新扩建,唯独里面的那面墙一直存在。

于是,过了很多年,一直到国家基建狂魔诞生,在刀郎乡完成了基础建设,牧民们不再是游牧,成了定居,慢慢地介入了旅游产业,牧民不再靠放牧为生,这个土房子也完成了它的历史任务。没人修缮就造成了某一个大雪后,整个屋顶倒塌,还在放牧的牧民将屋顶的木头拿去烧了,剩下的只有这断墙残垣。

人也不会在意到还有一面土墙在历经两百年的风云变幻中尚存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