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是一名五线小城市的博物馆研究员,原名是叫周大同,是祖上取的名字,大同颇有深意,既是期盼一个大同盛世,像《礼记》所说:“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是谓大同!”另一层意思是人与万物浑然一体,期盼能物我两忘浑然天成,像《庄子》中说的:“堕尔形体,吐尔聪明,伦与物忘,大同于涬溟。”

按道理祖上这么有化,取了这么好的名字,为什么要改呢?这就要从周同小学三年级说起,周同小时候个子高,饭量也大,那时读都是自己带饭,周同家境比较一般,经常就是带一大桶饭,上面放点豆豉咸菜之类的,和其他同学比起来有点寒酸。那些家境稍好的同学,就会互相之间换菜吃,只有周同一个人默默的在角落干饭,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起哄叫周大桶是个大饭桶,大家就给周同取小名大饭桶。周同回家就哭着闹着要改名字,可是祖上取的名字哪里那么容易改?直到周同成年以后上了大学,才把周大同改成了周同。

周同从川大毕业三年了,干着朝九晚五的工作,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不抽烟、不喝酒、不应酬、不恋爱,这生活在外人看来太索然无趣了。不过周同却感觉很满足,因为他的工作刚好是他的热爱,每天可以面对很多外人根本接触不到的物,还可以慢慢研究,这让他内心感到特别的充实。

和往常一样,周同早上6点半就起床了,在院子里面打了一趟从小练到大的拳法,站定收势缓缓吐出一口气,周同感觉特别神清气爽。简单洗漱后,就从家出发,沿着江边的雁江路往东走,几分钟就到单位了。周同住的地方也巧,地名就叫周家院子,好像这一片都是他们家的一样。

周同的单位是三星堆博物馆,名头很大却不像是在这么小的一个县城。周同的工作是整理和复原三星堆出土的物,前段时间从一堆皱巴巴的泥团中整理出金光闪闪的鸟饰,就是出自周同之手。一想起那个金鸟饰品,周同不由得走神了。

还记得那天复原完,周同还在欣赏自己的手艺,这么薄的金片从皱巴巴的一团变成如此活灵活现的样子,有点小自豪。当时大家都看不出确切的形状,不好取名,是馆长亲自命名叫金鸟形饰,认为是附着在衣物上的一种饰品。周同却一直不这么认为,因为这个物件十分的薄,在复原的过程中,是用高倍放大镜看着一点点的平整出来的,周同总感觉金饰上有灵气流动,即便是高倍放大镜,依然看不清金饰上若隐若现的纹路。

是人形而不是鸟形,周同心里暗暗的想,但是馆长都说了是金鸟,他也不敢去反驳。今天下班后,还得再去仔细看看。不到六点办公室的其他人员都走得差不多了,周同拿着门卡往后院的临时馆藏区走去,见着保安打了个招呼说:我晚上再进去看看金鸟,半个小时就够了。因为临时馆藏区有监控和防盗系统,周同又是正式编制的研究员,保安直接放行让周同刷卡进去。金鸟是很小的一个饰品,不太好单独存放,按照馆长的意思放在了一尊青铜人像的袖口上,这尊青铜人像是金面的,配金饰刚刚好。临时馆藏区是一个长廊的形状,两边摆着物,中间是参观通道,周同慢慢的往前走,一直到最后才看到金面青铜人像,摆在长廊尽头的正中间。

周同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便携式电子放大镜,这款德国造的放大镜,花了周同一个月的工资。打开放大镜,选择500倍放大系数,调整好焦距,对准金饰凑近眼睛看过去。周同刚把焦距由模糊调到清晰,眼神立马呆滞起来,嘴巴惊得张开。周同在放大镜里面看到的竟然是一个曼妙身材的女子在跳舞。他赶紧把眼睛从望远镜拿开,使劲揉了揉,然后用肉眼再仔细看金饰,完全没有任何异样,就是那么平静的挂在金面青铜像的衣袖上。周同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他在复原整理的时候,每天要看这个金饰的时间超过6个小时,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周同再一次把眼睛凑在电子放大镜上,这次看到的只是放大的金属纹路。周同确信刚才只是自己眼花了,或者是出现了幻觉。伸手看了一下时间,晚上6点38分,想着刚才答应保安只看半小时,收拾好东西就撤了出去。

回家的一路上,周同都是浑浑噩噩的,好几次和别人的电单车差点碰上,被提醒了好几次:“年轻人走路看着点啊!”在楼下匆匆吃了一碗红油抄手,就回家躺下了,周同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脑海里不停的浮现那位跳舞的女子,她踮着脚尖,旋转跳跃,像在练艺术体操一样,做着各种柔韧性极好的动作,虽然周同眼神恍惚的在望远镜中看到的景象不超三秒,但是就像刻印在脑海里面一样,不停的反复播映。在喝了两杯牛奶,听了三段催眠音乐,数了四千多只羊以后,周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周同一上班就去展览大厅找人,他要找的人很具辨识度,身高超过185CM,体重也超过185斤,声如洪钟,正在和一群游客解说三星堆物的来龙去脉,艺术特点之类的。他是周同的大学同学叫刘意守,估计家人是希望他能够不忘初心,抱元守一。但是这名字念起来就是“留一手”,被大家笑了好久。周同看他在工作,也没有去打搅他,就跟着游客队伍里面听他解说,没想到这小子讲的还挺有水平的。

“三星堆遗址,原名兴古遗址,后以三星堆首先发现大面积化层并多次正式发掘而命名。大家看一下这个沙盘,这就是历次开发的各坑位图,我们现在已经开发的有1-8号坑,大家有没有感觉到这些坑位之间隐隐有一种关系?”

“这位大哥有想象力啊,说像个勺子,一看这位大哥在家里就没少做饭。”

“诶,这位小朋友说像北斗七星,这与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是每天都在这里解说,每天看着这个沙盘里面的图,越看越像北斗七星。”

“这只是代表我个人的看法啊,我觉得每一位来参观的游客,可以有自己想象的图案,而且说不定想象的就是对的。”

“游客朋友们,尽管三星堆现在出土的物已经超过了一万件,但是根据专家评估,已经挖掘的部分,连总遗址的千分之一都不到。就是这小小的不到千分之一的成果,所揭示的信息量之大、影响之深远,足以让三星堆被誉为20世纪最伟大的考古发现之一。”

“下面我带大家看几个特别的物,大家看这个青铜太阳形器,像不像我们现代常见的方向盘?这个青铜人面像的样子像不像我们动画片的海绵宝宝?再看这个青铜神坛,像不像有人在表演杂技?”

周同一直跟着队伍听刘意守讲了差不多0分钟,直到宣布接下来的时间游客们可以自由参观,周同才把刘意守偷偷的拉到旁边休息室里面。

刘意守拆掉一堆身上的讲解设备,躺在凳子上翘个二郎腿说:“大桶,找哥何事?借钱莫开口,洗脚见真情。”

周同说:“今晚你陪我去个地方,我请你去御品堂洗脚。”

刘意守马上两眼放光,御品堂的技师颜值那是顶呱呱,听说头牌是从大城市培训过回来的,别的沐足是98元一个钟,御品堂最低价398元,在这种五线城市,简直就是天价了。

这里面还闹过一个笑话,说一个广东来的一个小包工头,赚了点小钱之后,附庸风雅的来参观三星堆,参观完博物馆骂骂咧咧的找地方玩,听别人说这里最高档的娱乐场所就是御品堂了,就带着二位跟班一起来玩,进来就说要一个最大的包厢,让经理把所有的技师全部叫过来,然后一人挑了一个,还让同行的二个人自己去单独开一个包厢。包工头让经理叫了四五个技师过来,一眼望过去都是168以上的大长腿,面容姣好,但是穿的是蜀国传统的古装衣服,雅秀气。包工头看了笑的合不拢嘴,一个劲的说好好好,问过价位以后挑选了一位888元一个钟的小头牌做古法按摩。小包工头开始觉得太贵,后来幻想这么贵的价格可能会有点惊喜服务吧。上钟以后包工头在按摩的时候总是动手动脚,技师这类顾客也见得多,也习以为常了。而且小城市生意不好,技师其实也想在这种土豪身上多赚点钱。按摩的时候偶尔在包工头的大腿根部轻抚,若有若无的触碰一下敏感部位,搞得小包工头是心里痒痒的,动作越来越大,直接把手伸进衣服里面,在腰间摸来摸去,川渝女孩皮肤特别细腻光滑,包工头享受到从未体验过的丝滑,不由得手继续往上走,技师一把就抓住,两眼带着媚丝对着包工头娇嗔:“老板,你往哪里摸呢?”包工头也是学着短视频上看到的段子说:“手好像不听使唤,哪里有高山就想走,哪里有流水就想摸。”技师以为这家伙也是内行人,今晚出台有戏,就在包工头耳边说:“你这个流氓,我快要下班了,我去换个衣服。”包工头虽然赚了点小钱,但是之前在家里老婆管得严,尤其是南方严打那么厉害,没有什么真正混过厂子的经历。一听技师这么说急了:“别啊,还没到钟了呢。”技师听这么说,以为他不想花钱,就想白占便宜多摸一会。把包工头的手从衣服里面抓了出来,板着脸说:“我们这里是正规场所,请老板自重。”这包工头是一脸雾水,觉得怎么突然就判若两人了,买单的时候还心疼的不得了。原来这边娱乐场所的行规,不能在场所内提供特殊服务,如果技师说去换衣服下班,意思是整晚就留给这个客人了,他们可以离开娱乐场所,去别的地方探讨人生。可惜这包工头会错了意,闹了个笑话。

刘意守听说是去御品堂,如果遇到合适的还可以有立马换衣服下班的艳遇,马上说:“今晚只要不卖身,你要我干啥我就干啥。”

周同呸了一口说:“下班后去后院的临时馆藏区门口等我。”

周同因为心里想着昨晚的事情,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因为平时周同就和其他同事往来不多,大家也没有特别觉得异样。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背起装有电子放大镜的背包就往后院赶,到临时馆藏区门口的时候刘意守已经到了,见着周同,刘意守马上就过来说:“保安拦着我,不然我进去。”周同让刘意守等一下,走过去和保安细语了两句,然后塞了两包中华到保安口袋里面。保安就假装往旁边去巡逻,正眼也不望他们二个。周同赶紧拉起刘意守,快步走进临时馆藏区。

刘意守说:“没想到你小子也学会玩这一手啊,你就算进来,这边也有摄像头监控,馆里发现了,你少不了处分。”

周同说:“我就是搞研究的,下班来研究物怎么会受处分,而且这边的摄像头只是做备用回看的,不是直接连着安防系统的监控大屏幕,一般没人管。我们快一点,半个小时就可以撤了。”

刘意守也不知道周同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一直跟着他走到袖口有金鸟的金面铜像前。

周同从背包里面拿出电子放大镜,倍数还是调为500倍,让刘意守去看金鸟。刘意守大学也是学考古的,虽然现在是做讲解工作,但是对于物也是很有兴趣了,他知道周同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才如此慎重的把他叫了过来。

刘意守认真看了几分钟,然后抬起头来,周同马上问:“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

刘意守说:“的确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周同以为他也看到了跳舞的女子,差点惊讶的喊出来。

刘意守接着说:“这个金饰的纹路和普通的金器完全不一样,金属是单质,按道理纹路是比较规则的,尤其是放大了500倍,基本只会看到正方形、矩形这样的直线纹路,这个金饰的纹路看起来是流动的一样,纹路像一幅地图,有山川、河流,这的确值得好好研究。”

周同接着问:“还有看到其他的吗?”

刘意守说:“没了,我仔细看了很久,就只有这些纹路有不同,没有其他东西了。”

虽然刘意守看出了一些异样的地方,但是没有看到跳舞的女子,这让周同有些失落,想找人印证的事情,没有达到预想的结果。

周同自己凑近放大镜,想自己确认一遍。屏住呼吸,凝神通过电子放大镜望向金鸟,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这次没有翩翩起舞的女子了,而是一匹匹的战马飞驰而过。因为隔着玻璃保护罩,周同想再凑近一点看,让刘意守把玻璃罩帮忙取开,自己将电子望远镜凑近金鸟,随着距离越近,周同看到的场面更加清出,战马上骑着满身铠甲的战士,飞驰而过的道路旁有一座起火倒塌的茅房。周同感觉这场面太不真实了,为什么刘意守就没看到?不知道为什么,周同的眼神完全被看到的场景牢牢定住,刘意守不停的问:“周同,你看到什么了?”

周同像着了魔一样,一句话也没说,只见他缓缓的把手伸过去,摸向金鸟。刘意守马上说:“周同,你疯了,物是不能随便触碰的。”

看着周同一点都没有停止的意思,刘意守下意识的想要去伸手打断他,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周同的手已经碰到了金鸟。当刘意守的手臂碰到周同的手臂时,刘意守感觉到一丝电流穿过全身,然后整个人直接被弹开,瞬间失去了意识。

而整个临时博物馆突然断电,灯全部熄灭,如果有人能看到,会发现在青铜像的上方有一个圆形的光环,像游戏里面的法阵一样,从中央有一道白光不断地给金鸟输送能量,周同感觉到一股电流进入他的身体,但是他却没有像刘意守一样被击倒,奇怪的是电流并没有像物理学说的穿过人体接入大地,而是留在周同身体内四处乱串,这股电流越来越大,周同的手却紧紧的被金鸟粘住,电流让周同越来越痛苦,感觉整个人都要炸了,周同实在忍不住了,大喊一声后完全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