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鹿院就在云萝山上,来时盛锦水靠坐在车厢内小睡了一会儿,再醒来已精神奕奕。

马车停在山脚下,来接她的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院学子王杰。

踩着车凳下了马车,盛锦水朝他露出善意的笑,她记得便是眼前这位学子邀自己为诗会准备点心。

美人不论年纪,总是赏心悦目的。

王杰没有冒犯之心,只是看她盈盈一笑,心中颇有些羞怯无措,红着脸避开了视线。

成江也是老熟人了,停好马车后没有离开,径自跟在盛锦水身后进了院。

盛锦水感受到他的善意,低声道了谢。

三人拾级而上,又走了一刻钟的功夫才看到山门,石门上“真鹿院”。

为院题字的是前朝大儒,字迹洒脱飘逸,隐士风流。

可惜盛锦水不是来求学的学子,对此兴致缺缺,无暇欣赏。

王杰是个呆子,接到人后也没多问,领着两人进了山门。

“现下是上早课的时辰,这次负责诗会的闫山长抽不开身,要迟些才能过来。”院建在山林之间,随着名气渐大扩建过几次。

夏日时倒是凉爽,冬日却显得幽冷。

真鹿院有一位山长,五位副山长。

院内据君子六艺分礼、乐、射、御、、数等六科,除山长统管院外,六科分别由五位副山长负责。

闫山长管的恰是射科与御科。

若是平日,招待中州贵客是人人争抢的好事,万不会轮到闫山长。可现下中州波诡云谲,谁都想独善其身,不肯接这烫手山芋。

就这么一番推诿,这差事最终还是落在了闫山长头上。

可心中再多顾虑,还是要做到尽善尽美,让贵人满意而归,挑不出错处。

“院里有两个厨房,平日里我们吃的是大厨房做出来的吃食,只偶尔才会用到小厨房。”王杰边走边交待,“给姑娘用的就是小厨房,离院舍稍远,但能避开院里的学生夫子。之前你交待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只是院大厨不擅做点心,闫山长又特意寻了位县里的白案师傅。”

盛锦水一顿,心下立刻明白过来。

“闫山长可是更属意县里的那位师傅?”

王杰挠头,想不通自己是哪里说漏了嘴,竟让对方立刻猜中了闫山长的心思。

“毕竟是从中州来的贵人,县里的师傅经验丰富,行事稳妥,闫山长此举情有可原,”盛锦水对此决定并不意外,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若是自己能得到更多人认可,未来的路才会更好走。

三人默默走在山道上,一路行来果然没碰上什么人。

一炷香的功夫后,王杰领着他们进了独立的小院,“这就是小厨房了。”

说是小厨房,其实并不小,进门便是一块空地,正中搭着竹棚,棚下一口水井。

院子里的落叶已被扫净堆在角落,只余些微浮土。

“头发长见识短的小姑娘而已,借着云萝寺的名声敛财,傻的才信她能做出能让中州贵人满意的点心来!”屋里传来中年男子的呵斥声,听着中气十足,一开口便将盛锦水和将她请来的王杰贬得一不值。

能在真鹿院求学,王杰出身必然不差,听到这样的闲言碎语后,脸倏地沉了下来。

他虽然生气,但对方毕竟是闫山长请来的,加之没有指名道姓,若此时上前理论反倒失了风度。

人脸皮薄,身侧还站着自己执意请来的盛锦水,王杰一张脸涨得通红,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

盛锦水倒是冷静,不过被人看轻说几句贬低的话而已,与她以往所经历的,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偏过头,声音轻柔悦耳,不骄不躁地询问道,“这便是闫山长请来的白案师傅?”

“嗯,”见她言行如常,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奚落不满气愤,王杰不觉高看她一眼,心中烦躁也被压了下来,“县里最有名的点心铺子当属陈记,这位陈师傅便来自陈记。”

既是陈记的人,又恰好姓陈,想来他在陈记的身份不低。

手艺人里总有些恃才傲物的,尤其是像陈师傅这样被捧了大半辈子的,临了被个自己瞧不上的小姑娘抢了风头,心中不快是肯定的。

可不是所有人都会惯着他的脾气。

成江冷哼一声,他自小跟在萧南山身边,极少有忍气吞声的时候。

现下两家相熟,盛锦水又管着自家公子的吃食,他理所当然地将对方划进自己人的范畴,听陈师傅冷嘲热讽,当即高声道:“真本事可不能光用嘴吹,吃食也不是年纪越大做得越好吃。”

话音落下,屋里再没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