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着走着,走到一处安静的长廊才停下。

傅长清一手拿着酒杯,用另一手的酒壶倒了些酒。此时的傅长清,看起来分外闲适,仿佛他的出现,就是来这儿玩一圈似的。

但是沈知秋觉得,这大概不单单是玩。

“这里的花,倒比京城里的那些开得自由。”傅长清开口道。

“这里自是比不得京城那些。”

傅长清斜着眼看着沈知秋,说道:“是啊,比不得。”

沈知秋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内心突然咯噔一下。傅长清的语气,太慢了,像是别有深意。

“各花入各眼,有些花可以在京城开得耀眼,有些花则根本不配在京城里开放。把它们放在这儿,是对它们的宿命最好的解释。”

“好个各花入各眼,沈公子的才气,真是让人钦佩啊。”

“沈某区区一介草民,怕是承受不起殿下这声夸赞。”

“不,”傅长清反驳道,“我觉得你受得住,你就受得住。端看你……怎么想了?”

深意太多,沈知秋觉得自己的背上突然起了一身冷汗。

“沈某这人,读读傻了,尽知道些通篇大道理,怕也是无用至极。”

傅长清看着沈知秋,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人治天下,你该懂的。那些道理,可不像沈兄说的如此简单。”

“世人皆说人入仕,但不入仕之人,也可流连于如山花烂漫之地。各种情况,各种选择。”

“古来至今多少人,无不想着建功立业。沈兄读了这么多的,竟连这种想法都没有吗?”

“知秋不过这个榆木疙瘩,看着前人建功立业,辉煌一世,自然是有所憧憬的。但憧憬归憧憬,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能真的被后世所记呢?”

傅长清看着沈知秋,虽说沈知秋一口一个自己榆木疙瘩,但是他又怎不知这沈知秋是个和他打太极呢。

“沈兄是有大主见之人。”

“殿下过奖。”

见傅长清似乎没有多问,沈知秋紧绷着的身体才松了一口气。

傅长清又悠悠倒了一杯酒,慢条斯理地边喝边赏金。

安锦离其实早在之前就已经躲在远处了。她看着沈知秋和傅长清相谈的模样,手心差点嵌进肉里。

她怕,她怕沈知秋一个不小心,就被傅长清盯上了。

傅长清悠悠地喝着酒,沈知秋也在旁边没有说话。

无言的寂静围绕着他们二人。

“你可知,我为何出现于此?”

“四殿下出现在这,自有四殿下的理由。”

“那你又可知,今儿来的,都是什么人?”

“知秋不知。”

“你祖父,你知道他怎么想的吗?”

一连三个问题,问得沈知秋猛然抬起了头。

“沈知秋啊,我不小了。你可知我的身份?”

沈知秋闻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他知道,一朝皇子,出现在这么一个简单的宴席上,根本不对劲。

傅长清伸手,折了一朵花,好似闲情逸致地放在鼻尖闻了闻。

“这花,如果开在皇家别院里面,我怕是想折,也要颠颠自己的分量。要是这是某个身份尊贵的人的花,我可不就是得罪人了吗?”

“可如今,”傅长清捏住他手中的花,细细地捻起来。

沈知秋看着那朵花,觉得他的心随着这朵花的破灭而破灭。

“我想怎么捻,就怎么捻。哪怕,它从未惹过我。”傅长清像是对着前面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沈知秋说得:“你说,他该怎么办?”

随即,傅长清的眼神就看着沈知秋。

沈知秋垂眸,没有说话。

傅长清将壶中的最后一口酒喝完,酒杯倒扣在一旁的扶手上。

然后,傅长清拍了拍沈知秋的肩旁,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