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防万一,他还得守,因为仇老师说过,这颗人头有可能会被野狗给叼去,那可就麻烦大了。这不是什么好差事,天气炎热,正值四月份,马来西亚这个时候已经跟海南岛差不多,那颗人头埋在地里小半年,虽然已经烂得没什么肉,但里面还是有些,再加上头发仍然在,看起来无比诡异。人头斜着放在地上,底下垫着麻袋片,方刚看着人头那两排白森森的牙,总觉得像是猜隆正在发出无声的呐喊。

“喊什么?”方刚坐在开着车门的车里,把烟头狠狠掷在地上,骂道,“你他妈居然还敢发怒,偷了我朋友的骨灰罐,这笔账都没算清楚,你有什么资格发怒?活着的时候我要找你麻烦,死了老子照样不怕你,王八蛋!”想起那天晚上的鬼压床经历,方刚越想越气,冲上前就是飞起一脚,把猜隆的人头踢出老远,也没再理,继续回到汽车里坐着看杂志。

太阳晒得很毒,这颗人头散发出来的臭味越来越大,方刚只好把车挪远些坐着,以免被熏到。下午收工的时候,方刚看到人头骨的内部竟爬着很多蛆虫,恶心得差点没吐出来,侧着脸用麻袋把人头装走。几天后,头骨内部的蛆虫越来越多,方刚心想,要不是看在为了寻找泰国仔骨灰线索的份上,自己怎么会受这份罪!

每天晚上,阿赞法哈都在旅馆房间中加持猜隆的人头。开始他跟仇老师同屋,没两天仇老师就提出,必须换人过去,否则他就走。原来是这颗人头太臭,在屋里散发出来的味道让人根本无法入睡。

没办法,方刚只得再给仇老师单独租了间客房,就在方刚和孙先生房间的隔壁。这样一来,就只有阿赞法哈自己在那栋公寓里忙活。好在他性格虽然沉默寡言,但做事却很认真,而且从来不计较什么,既然答应方刚接这桩生意,就会做到底。

转眼十天过去了,然后是下一步,阿赞法哈让方刚把人头的下颚骨取掉,丢弃不用,再把头骨给洗刷干净。方刚更是厌恶到了极点,即使戴着胶皮手套和防护口罩,甚至还有护目镜,但仍然从里往外反胃。他心想,以前只刷过鞋,没想到现在居然要刷死人的脑袋。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彻底清理干净,直到头骨从里到外都再没什么杂物。

方刚看着头骨,现在这颗猜隆的头骨已经很干净,外表灰白,只有上半部的头骨,看起来总好过完整的,不然的话,带着下颚骨的头骨,那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怎么看都像是骷髅头在发笑。

午夜时分,阿赞法哈从背包中拿出一柄很锋利的美工刀片,在左手中指肚上划破,边念诵经咒,边用流出来的鲜血在那颗头骨上涂抹。方刚看到他并不是简单地涂,而是在画各种符号和图案,有的直有的弯,有的呈放射减,有的一圈一圈,另外还有很多类似字的东西,方刚看不懂,心想也许是巴利?

画完后,阿赞法哈就将这颗头骨放在地板上,他则盘腿坐在对面,开始念诵。这个过程是很漫长的,方刚也不想再看,如果不是为了见识如何把死人的头骨制成域耶的全过程,他早就走了。

离开阿赞法哈所住的公寓,方刚趁夜步行,穿过那座咖啡加工厂,往自己那栋公寓楼走去。夜很黑,咖啡加工厂也早已停工,路上一片漆黑,连风声也没有,耳边能听到的只有树林和灌木丛里的虫鸣。方刚手里拿着手电筒,光束很强,当时他超市和户外用品店采购时,特意买的强光手电,一是为了在野外好用,二是壮胆,都说鬼怕光。

奇怪的是,走着走着方刚手里的手电筒光束变暗,闪几下最后居然灭了。他反复按动开关,没反应,又用力敲拍,光束倒是有了,但很暗,好像电池就快报废。方刚暗骂真他妈是奸商,当初在户外用品店买手电筒的时候,老板还说这是美国进口的军品强光手电,专供美国大兵用的。现在看来,什么狗屁美国进口,缅甸进口的倒是有可能,质量太差,没用两天,这亮光和萤火虫的屁股差不多。

正想到这里,方刚忽然打了几个冷战,这种冷战很夸张,就像当初在仇老师宿舍的时候,他悄悄念诵引灵咒的情形。方刚心想,看来是这几天每天都在接触猜隆的头骨,刚才又旁观阿赞法哈给头骨画经咒,肯定受到阴气影响。于是,他脚下加紧,快步朝公寓楼走去。

忽然,方刚无意中瞥眼看到路边的树林前面似乎站着个人。因为夜黑没月亮,手电筒也不好使,方刚看不清是男是女,只能隐约分辨出是个人。这人就站在树林边缘的路边,从身形来判断,似乎是孩子,或者十几岁的未成年人。方刚放慢脚步,边走边紧盯着这个人,看看表,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二十。心想这么晚谁没事在树林边上站着,难道又是鬼?

举起手电筒,朝那个人影照过去。微弱的光柱打在树干上,好像从那人影中间穿透了似的,光线虽弱,但阴影也消失,什么都照不到。

方刚这些年可能经常遇到鬼压床和灵体事件,不知为什么,他对鬼好像已经没那么害怕,甚至从心里往外想在清醒状态下看看鬼到底长什么样。但又打消了,因为他想起鬼压床的滋味不好受,虽然经常遇到,但每次鬼压床时,看到屋里有鬼影慢慢接近床头,而全身不能动弹,那种任人宰割的恐惧感,很不舒服。

“是谁?”方刚对那人大声说。

那个人影并没有动,这时有阵风刮过来,树叶都在动,方刚忽然感到全身发冷,看了看风刮过来的方向,就这么一走神的功夫,再转头看,那人影已经不见了。方刚从头顶凉到脚底,心想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居然有想看看鬼长相的念头,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回到公寓,刚走进大门,手电筒就又恢复光亮,把楼梯间照得就像白天。方刚心想真太邪门了,以后晚上再也不去阿赞法哈那边旁观,就让他自己折腾吧。

五六天过去了,阿赞法哈告诉方刚等人,他已经加持好这颗头骨,也跟猜隆的阴灵成功沟通,不过,因为在过程中出现困难,阿赞法哈只好使用一种几近失传的马来阴咒“帕矅法门”来禁锢。这种阴咒主要是禁锢而不是加持,所以沟通的时候不是很顺利,猜隆的阴灵只说出一个名字,用的是马来语,音译成泰语应该是ahank的意思。

“ahank是谁?”仇老师问,“我没听说过这个人。”

阿赞法哈说:“我不知道,听起来应该也是阿赞。”方刚心想这不是废话吗,我知道ahan是泰“阿赞”的意思。但心里这么想,嘴上当然不能说,阿赞法哈帮过很多大忙,收费也不高,还是很感激他的,就问在跟猜隆沟通过程中有没有别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