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军前前后后总共花了十一天时间,才将柴桑东、南两面的护城河完全填平,而这两个方向也将是荆州军的重点进攻方向。

至于柴桑西、北两面,则因为滨水之故,不方便大规模展开,只能起到牵制、辅攻的作用,填平护城河费时费力,也没有多大的用处,等到攻城时,临时赶制几座甬道、濠桥就足够用了。

包括八架临冲(攻城塔)在内的攻城器械业已准备就绪,如今万事俱备,考虑到孙权的援军正快速向柴桑赶来,不宜久拖,刘景当即下达进攻柴桑的指令。

甘宁被刘景任命为攻城督,全权负责攻城事宜,并亲督士众,由东面发起进攻,聘、冯习、高翔诸将,则负责其他方向,一时间荆州数万水步大军,将柴桑围得水泄不通。

这十一天里,荆州军不但填平了柴桑东、南两面的护城河,又各起一座土山,高度还要超过柴桑城墙一线。

荆州军攻城的第一步,便是派出大批弓弩手登上土山,朝柴桑城头集射,压制城上守军,掩护后续部队跟进。

徐盛以勇气享誉江东,不是那种能够安然待在后方,从容指挥的人,特别是眼下困守孤城,更是必须要其本人亲临前线,与守城将士患难与共,鼓舞众心。

徐盛披甲持矛,带着数十名亲信部曲,不断往来奔走于东、南城墙,组织弓弩对城外土山上的荆州军进行反压制。

双方你来我往,交锋数合,相持不下,直到荆州军东、南两阵同时行出数以百计的飞石车。

这些飞石车高度在一丈至三丈之间,由于构造与云梯车颇像,没见过的人远远望见很容易混淆,徐盛开始就错认成了云梯车,心里还吃惊于刘景的手笔。需知云梯车可不是简易云梯,一次投入数百架,别说见,听都没听说过。

然而当数百架云梯车停于城墙数十百步远,徐盛终于反应过来,这些战具根本就不是什么云梯车,而是传闻中荆州军的攻城利器——飞石车。

刘景自造出投石机,只在酃县守城战,及攻打武陵、江陵等少量地方使用过。

除去刘景军将士,见过投石机实物的人很少,大多人云亦云,传到江东就更失真了,什么可飞数百步,声震天地,石如雹雨,无坚不摧,陷地数尺……总之就是怎么夸张怎么来。

徐盛从来都只当笑话听,不过刘景素有机巧之名,他所研制的拍杆,被黄祖学去,用以对付江东军,令江东军损失惨重。

徐盛认为飞石车纵然没有传言那般夸张,想必也是攻城利器,有备无患总无错,他根据飞石车抛石砸物的特点,极有可能对楼橹、栅墙、城门等守城设施造成破坏,因此提前收集了大量的木石。

可随着数百架飞石车开始轰鸣,一枚枚石弹带着霹雳般的啸声,砸落城头,徐盛眼皮止不住的跳动,心里既庆幸又无奈。

庆幸的是,提前准备了木石,城防设施不至于被对方飞石车一拨尽数摧毁,事后总能修补。

无奈的是,储备的木石只够修复一两次,如果对方飞石车昼夜不停攻击,等到木石耗尽,己方就只能用血肉之躯抵挡了。

有亲卫一把拽住徐盛的衣袖,劝道:“校尉,此发石车如天威,不可抗,留在城上太过危险了,还是先到城下暂避为佳。”

徐盛闻言眉毛一横,扬臂甩开亲卫,以手中长矛指其面门,厉声说道:“临战之前,我还和吏士把臂言誓:‘必与将士同生死,与城共存亡。’而今一见有危险,就背誓弃众,撤离城头,独享安宁,你让我以后还有何面目面对在城上坚守的众将士?”

话音刚落,一枚足有人头大小的石块,呼啸着砸在徐盛不远处的栅墙上,继而穿栅而过,直入地面,石块碎裂开来,霎时间,碎石、木屑四散飞射,周围守军顿时遭了殃,被扫倒一大片。

甚至有几块石子飞射向徐盛,幸好其左右亲信部曲反应及时,提前组成楯墙,挡下了碎石。

好巧不巧,又有一枚飞石袭来,落在徐盛的另一侧,这次飞石击中的是守城士卒,一连砸翻数人才落地,而被飞石砸中的士卒不是惨死,就是重伤,哀号呻吟声此起彼伏,见者无不色变。

以徐盛的胆略豪勇,看到这样的惨状,亦不免感到心寒。

“校尉,此地危险……”亲卫又想劝徐盛下城暂避。

徐盛面不改色道:“慌什么?不过是几颗石子而已。”

见周围将士心有戚戚,徐盛又道:“发石车看似威力惊人,实则毫无准度,我就算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它也未必能够砸中我。”

周围将士闻言,稍稍安定,不过心中仍是恐惧万分,发石车确实没什么准度,但架不住它数量多,石如雹雨,说不准下一刻就会落到自己的头上,这玩意的威力,简直就是催命符,众人心里哪能不惧。

连挨几轮猛砸,守城士卒不敢再轻易冒头,纷纷将身体蜷缩于城堞、栅墙下,驻守楼橹、门楼内的守卒,也因为遭到飞石车猛烈攻击,而相继撤出躲避。

在向柴桑城头倾泻了数轮石雨后,最大尺寸的飞石车开始陆续发射装满柴炭膏油的瓦罐。

仅仅片刻间,柴桑东、南城头便起熊熊大火,一团团黑烟直冲天宇,连远在十数里外的太史慈大营,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太史慈站在望楼上,远眺北方弥漫的浓浓黑烟,眉头深锁。

荆州军在攻打柴桑的同时,亦大加了对他的封锁力度,太史慈现在对柴桑的情况所知有限,不清楚柴桑现在是什么状况,怎么才一开打,柴桑城头就火光四起,这样下去,柴桑还怎么守?

太史慈急,徐盛只会比他更急,手忙脚乱的组织人手灭火。

如今这个时代,守城方采用火攻,焚烧攻城器械才是常态,攻城方采用火攻,则并不多见。

更别说荆州军使用飞石车这种领先时代的攻城器械发动火攻,徐盛不手忙脚乱才怪。

柴桑南面的庐山,不仅木材多,石材也多,十余天下来,荆州军收集的大小石子足有数千筐,因此荆州军完全放开手脚,飞石车从日出到日中,轰鸣不绝,大火也一直烧到中午才熄。

刘景身处军阵后方,坐于一辆有着伞盖的戎车内,当他收到前方禀报,石弹已消耗过半,便下令飞石车停止进攻,继而将象征着指挥权的麾旗交给甘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