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这半年你在国子监做得很不错,先生很欣慰。”

“先生,我”

“没教的了?没关系,先生可以再给你补补课,你学了再去教那些士子。”

“不是,先生,你之前”

“我之前的确是说过只让你代课一段时间,但你看你做得多棒啊,现在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先生怎么好意思收回这个锻炼你的机会呢?你就安安心心继续在国子监替先生代课就好,等以后年纪到了说不定就可以直接入职国子监做学问”

“先生!”小胖子忍不住了,加大了声音,“你之前明明答应过我来给他们上课有零花钱和小人!”

国子监的小径上,顾怀的身子僵了僵,把这事忘了个干净的他微微转身,神情凝重:“我说过?”

宋明愣了愣,随即悲愤起来:“先生是个大骗子!”

“开个玩笑而已,先生怎么会骗你呢?说好的零花钱现在就给你,不过小人嘛”顾怀想了想,“可能还得过些日子。”

原本都已经不抱指望了,现在多少还能拿到零花钱,小胖子猛地点头,好像生怕答应晚了先生又要玩消失。

聊完正事,这一对师徒便在国子监里闲逛起来,说着这半年来国子监内发生的一些趣事,能看得出来一开始小胖子是挺不情愿来国子监替自家先生代课的,但现在显然已经乐在其中--毕竟这世上有什么事比把自己受过的罪再让别人受一遍来得爽呢?

正是因为遭受过毒打,所以才想着不能只自己一个人倒霉--每次看到学舍里那些士子被各种各样的数学题折腾得欲仙欲死,他都会感觉由衷的开心。

而走在前方的顾怀也心生感慨,看看小胖子宋明,多好的一个学生啊,不仅在数学一道很有天赋,而且还能帮他上课,只要一点零花钱和几本小人就能让他兢兢业业干活。

只可惜这样的学生只有一个,从苏州来京的孩子里其他人实在有些平庸,如今也只能在京城正经求学--如果再有个对科学也这般感兴趣的学生,岂不是连科学课都不用再上了?

至于说让学生帮自己干活的罪恶感那肯定是没有的,小胖子虽然之前一副和算学不共戴天的模样,简直恨不得把那些课本撕了吞下去,但现在也已经习惯了在算学一道大步前进。

国子监就是最适合做学问的地方,在苏州他可能还会对未来感到迷茫,最后选择做一个铺子里的掌柜或者伙计,但来到京城,显然就开启了另一种人生--只不过是顺带帮顾怀上上课罢了。

还有李子卿,那个红裙少女也摆脱了原本要早早嫁人的命运,如今正在跟随大儒求学,说不定以后也能从某些角度改变这个世界。

真的挺好。

从国子监出来,顾怀抬头看了看天色,决定去街上走一走。

要凭空建起两个衙门,最缺的肯定是人,要来的一个衙门三千编制,加起来便是六千,这六千人的饷银好解决,杨溥在内阁发话就行,但人还是得靠顾怀自己找。

神机营既然是专精火器的军队,自然是要从军中划过来,陈平现在应该已经带着人开始北上了,有一批是当初跟着顾怀转战苏南的老兵,还有一批是跟着奔袭过临安,这些人都接触过天雷和火炮,以他们为框架,三千人的神机营很快就能把城外那块即将划出来的军营填满。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神机营固然是一支顾怀想弄出来的特种部队,但他更看重的是研发部门,也就是他接下来科学课的重心--光靠他自己,很多东西记不起来,很多材料配方没时间实验,先在国子监教,教完之后挖点人过来,到时候从研发到实战一条龙,效果好便可以推广全军。

至于锦衣卫说实话还是因为在两浙打的仗告诉了顾怀,情报到底有多么重要,不管是绕过防线获取补给,还是最后的开城门走海路,如果没有赵轩的秘谍司,那五千骑兵可能全得死在奔袭的路上。

而如今他对辽国两眼一抹黑,不搞个情报衙门实在是心里没底,更何况京城的夺嫡风波愈演愈烈,是得多握些东西在手里。

而为什么要给衙门取这两个名字也算是某种恶趣味。

绸缎铺子好找,将昨夜画的式样拿出来,铺子里半老徐娘的掌柜有些犹豫,打量了半天才开口:“客人,这是军服?”

顾怀点了点头:“就照着这个式样做,别出错,先做一百件,效果不错的话,以后也在你这儿下单子。”

他顿了一下:“以后可能还会要很多。”

一听是个大生意,掌柜自然不会再去问为什么这军服这么花哨了,她有些皱纹的脸上挤满了热情的笑容:“是,原来这位还是军爷,军爷坐,小翠,还不快点上茶?”

顾怀打断了掌柜的热情:“最快多久可以做完?”

“大概要五天”掌柜先算了算,然后看着顾怀皱起的眉头赶忙解释道:“客人别不满意,整个京城我这店都算是做得快的了,手艺质量那更是没得说客人,这是什么军服?怎的从未见过?”

顾怀顿了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卫所的编制是要下来了,但杨溥也说得很明白,指挥使一类正儿八经的官职是没有的,一些事情张怀仁可以让步,但涉及朝廷底线,比如将正经卫所的一应官职全安排上,他不可能同意。

所以神机营和锦衣卫现在只能算空头衙门,一个的驻地在城外军营,三千人里最高的军职也就是个偏将,锦衣卫就更磕碜了,本就是秘谍司换了个名头,也就是勉强能上台面,要想像后世那样指挥使是三品高官,不知道还有多少路要走。

甚至连锦衣卫谍子们的飞鱼服都得来先订做一批。

看着顾怀沉默半晌,掌柜起了疑心:“客人,这军服要是做岔了,可是逾矩的,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顾怀摆了摆手:“就这么做,杀的又不是你的头,别问那么多,三天后我来取。”

他丢下定金,转身出了铺子,朝着东城走去。

是时候去秘谍司的官署看一看手底下这批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