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来人的时候,是下半夜。

阿落睡得最浅,这是多年来养出的毛病,问夏阁里有了动静,她惯来是第一个醒来的。

当然,月归除外!灯火起,沈木兮披着外衣出门,“阿落,怎么了?发生何事?”

阿落快速合上房门,免得扰了沈郅歇息,“宫里来了人,阿落有些担心。”

沈木兮眉梢微挑,宫里来人?这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倒不怕皇帝胡闹,有薄云岫镇着,闹不出大乱子,怕就怕长福宫里的太后娘娘。太后年轻的时候宠冠后宫,要知道后宫波云诡谲,不是靠着美貌就能得宠圣前,靠的还得是脑子和手段。

“主子?”眼下四周无人,阿落才敢这么喊,“巷子那头,怕是拿钱贿了一条路出来?”

沈木兮心神一震,只觉得遍地生寒。

“她跟您不一样,她习惯了高高在上,如今成了那副德行,还不得拼了命吗?不惜一切,重新回到原位。”阿落这些年算是看透了,什么叫佛口蛇心,这四个字简直就是给魏仙儿设的。

吃着人肉,还不忘多念几句阿弥陀佛。

沈木兮轻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郅儿没事,我就什么都不怕!”

阿落重重点头,“这一次,阿落说什么都不会让主子一个人面对。”

“阿落,真好!”沈木兮拢了拢外衣。

抬头却见薄云岫疾步走来,不知意欲何为?

“进宫一趟。”昏暗中,看不太清他的神色,只听得他略显低哑嗓音里,夹杂着深深的疲倦,“你莫担心,跟着本王就是。”

言外之意,他陪着她进宫。

“为何要我进宫?”沈木兮问。

“救人!”薄云岫言简意赅。

沈木兮眉心微蹙,心里隐约有了答案,“我去拿药箱!”

见她转身就走,薄云岫反而有些耐不住,冷不丁抓住她的手腕,“不多问两句?”

阿落快速回屋,静静的合上房门。

“若是皇上病了,势必先传太医,而你的神色必不会如此凝重。”沈木兮皱眉,瞧着他紧握不放的手,颇为无奈的问,“你要抓着我到何时?我不介意和你这样站着,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一天一夜都没问题。”

薄云岫松了手,“长福宫传召,兴许是太后……”

“编,你继续编!”沈木兮满脸嘲讽,口吻里皆是揶揄之色,“我倒要看看,离王殿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是怎样的脸不红心不跳。”

“太后亲自出宫,接了魏仙儿母子进宫,眼下就在长福宫里待着,宫中太医束手无策,太后与皇上连下两道旨意,着你进宫给薄钰看病。”薄云岫虽然仍是有所隐瞒,但未有说谎。

薄钰?

沈木兮仲怔,“薄钰病了?”

之前阿落说,薄钰好好的,没提及薄钰有什么异常,怎么进了宫反而病了?

“我去拿药箱!”沈木兮进门。

薄云岫抬步就跟,谁知沈木兮眼疾手快。

“砰”的一声响,让他吃了个闭门羹。

黍离远远的站着,可不敢靠得太近,但能看到王爷的手几番抬起几番落下,就是没胆子推门。许是担心沈大夫在换衣服,又或者怕惊醒了沈郅,会挨沈大夫一顿臭骂。

思及此处,黍离无奈的摇头。

别看王爷平素威风八面,皇上的颜面都敢驳,可到了沈大夫这儿,连扇门都没敢推。

这叫什么?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沈木兮换好了衣裳,拎着药箱蹑手蹑脚的朝外走,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将烛火吹熄,这才合上房门去找阿落。有阿落守着,她便可放心进宫。

马车里的气氛有些尴尬,沈木兮摆弄着她的各种银针,光亮中,这细长条一根根在她手里,就跟宝贝似的擦来拭去。

可在薄云岫看来,这是扎过他的凶器,是他靠近沈木兮的第一障碍,看着就瘆得慌!

沈木兮挑眉,“今儿不看了?”

他不是一进马车就拿看?可她入东都这么久,他看来看去都是这本,而且始终在最初翻页的位置,真以为她是睁眼瞎,不晓得什么叫醉翁之意不在酒?

薄云岫面色微恙,“你把这些东西收起来,万一掉在车内,扎着人怎么办?”

“将士上战场,用的是刀枪剑戟。大夫去治病,可不得用这些宝贝疙瘩?既是我的宝贝,又怎么舍得弄丢它们?”沈木兮卷起针包,“你不担心薄钰吗?”

她忽然话锋一转,他愣在那里足足盯了她半晌。

“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薄钰。”她丢他一记白眼,“自己的儿子病了,竟这般不担心,你怕是我见过的,最凉薄的父亲。”

“他不是我……”薄云岫轻叹,拂袖捻了册,靠着软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