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嫁女委实让村里热闹了一阵。

不说体面的嫁衣嫁妆,单是席面上陈记的点心就足以让人津津乐道。

在喜事面前,与钱家之间的龃龉仿佛只是湖海深处偶然泛起涟漪,被眼下的热闹压得没了踪影。

即便村民里有私下议论的,也多是瞧不上钱家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做派。

大家看了热闹,钱家断了财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已经过去的时候,盛锦水一纸诉状将钱家告到了衙门。

不过在此之前,先到的是盛安安的回门之日。

从盛家村到云息镇,盛安安算不上远嫁,虽有初为人妻的彷徨,但心底却没多少离愁别绪。

与之相比,盛锦水更惊讶的是他们竟在回门前先来探望自己。

“阿姐怎么来了。”盛锦水疑惑问道,随即看到陪伴在她身侧的男子。

盛锦水与对方有一面之缘,立刻认出他是那日来迎亲的吴辉,也就是盛安安的新婚丈夫。

开口让盛安洄去泡壶热茶,她的余光则隐晦地落在盛安安身上。

只见对方长发挽起,露出光洁如玉的颈项,双颊透粉,眸间流转着淡淡的羞涩及笑意。

“正巧顺路,就想着先来你这看看。”盛安安笑着,该是婚后过得不错。

见她如此,盛锦水也放下心来,这才对吴辉有了笑意,出声叫人,“姐夫。”

同为货郎,吴辉远不如盛安云能言善道,无措地挠了挠头,对盛安安道:“我先把这些拿去厨房,你们姐妹慢慢叙旧。”

盛锦水闻言满意,心想他看着木讷,倒是个体贴心细的。

看阿姐们像是有话要说,盛安安主动带路,“姐夫,我带你过去。”

等房中只剩自己和盛安安,盛锦水也不再矜持,打趣道:“看阿姐这样子,姐夫该是和体恤妻子的,我也就放心了。”

想起出嫁前那晚的忐忑不安,盛安安脸上娇羞更甚,“你惯会欺负我。”

姐妹叙旧,两人逐渐放松。

闲话几句,盛安安说到了正事,她取出藏在怀里的布包,盛锦水正不解,就见她掀开包裹在外的层层旧布,看清被小心珍藏的竟是婚礼那日自己送的添妆。

“你啊,真是吓死我了,”盛安安开口,听着像是抱怨,但更多的还是被珍视的感动,“昨日我仔细瞧了才发现你送我的什么,丝线下缠的竟是金簪,分量还不轻!”

都说财不露白,盛锦水添妆,不管送的是什么,盛安安自会珍藏。

可金子又有些不同,“铺子还未开张,安洄读又是用钱的时候,你还拿这么贵重的金簪添妆,叫我怎么能安心收下!”

说到底,她还是心疼妹妹,就如同盛锦水心疼她那般。

女子嫁人,乃是新生。

其他的盛锦水帮不上忙,能想到的也就是多给她些体己钱。

原来是这回事,盛锦水笑笑,“簪子阿姐只管放心收下,我也不是傻子,做不来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再说这是添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她说的盛安安都懂,只是手里拿着簪子,心底总有些占了便宜的惶恐。

她轻咬唇瓣,下定决心道:“好,这簪子我先收下。”

开春后便是盛锦水的生辰,待她及笄与唐睿成亲,有的是回报的时候。

盛安安没说自己的打算,只是想到她与唐睿的婚约,不免多问了一句,“听说快春闱了,唐举人今年该是在中州过年吧?”

听她提起唐睿,盛锦水垂眸,状若平常地喝了口热茶,随口应了声“是”。

盛安安没觉察出她的不对劲,转念一想,沉声问道:“唐夫人可曾上门?”

不怪她有此一问,自从盛锦水父母相继离世,唐家便再未提起婚约。

可眼见盛锦水要及笄了,除唐睿中途上门那次,唐家再无半点消息,饶是心大如盛大伯都不禁犯起了嘀咕。

虽是亲大伯,但到底是男子,盛大伯左思右想,还是让盛安安先来探探口风,再决定是否亲自上门与唐夫人商谈婚事。

“不曾。”盛锦水喝下热茶,没事人似的替唐家说话,“唐举人如今还在中州,家中只有唐夫人,临近年关还是先别上门叨扰了。”

盛安安抿唇,用余光瞄了她一眼。

唐睿已是举人,若是此次再高中,真会甘愿娶阿锦为妻吗?

在她心里,阿锦自是千般万般的好,可旁人未必这么想。

盛安安已不是天真不知忧愁的少女,她曾听阿爹阿娘私下谈论过阿锦的婚事。

此前唐睿一心读,盛锦水年岁又小,这才耽搁了许久。

后来他们想着婚事是唐家求来的,决计不会悔婚才是。

可自从唐睿中举,盛大伯便有了隐忧。

他既欣慰唐睿读有成,又担心他开了眼界,或是被高门大户看中,不愿再娶盛锦水。

盛锦水却是不想将难得的时光浪费在唐睿身上 ,见时辰不早果断起身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