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段斐终于决定带江岳阳刚家面见父母。

唯一的一点岔子是出发前,段斐带着果果从楼上下来,走到江岳阳的车旁边,刚拉开车门就看见不远处的树阴下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孟旭。

看见段斐发现了他,孟旭才缓过神来,走近一点问:“们这是……去哪儿?”

“回我家,看我爸妈,”段斐笑一笑,顺平拍拍果果的头,“果果,跟爸苍打个招呼。”

“爸爸!”果果脆生生喊一声,旋即又转过身,自己往车里钻。

段婓伸手抱起女儿,把她放到座椅上,这才回头应付孟旭:“我不知道这周会来,所以没跟打招呼。”

“我也是路过。”孟旭点点头,余光看见江岳阳从楼梯上下来,顿一下说:“那我先走了。”

“嗯,慢走。”段婓眼皮都不抬,一边给果果系安带一边敷衍,直到孟旭真的走远了,连背影都看不见了,她才反应过来:路过?孟旭在这个学校里会有熟人?

可是不管到底有没有熟人,都和她没有关系了。孟旭对她而言,部的意义不过在于女儿身上留有他的基因、他的血脉,但已经不再是需要惦记的家人。

她这样想着,坐上车,招呼刚上车的江岳阳:“走吧。”

江岳阳点点头,也没有多问孟旭究竟为什么出现,反倒是转回身去仔细看了看果果身上的安带,这才发动了车子,往未来的岳父岳母家开去。

孟旭站在不远处,回头的时候刚好看见江岳阳的车一溜烟消失掉,心里的滋味很奇怪——好像一下子就空了,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空。

丁沐前打电话来的是很孟旭还在持续发呆中,他只听见老丁一如既往的深沉调调儿,只是交代的内如也太没深沉了点儿:“老孟啊,晚上七点半,桃花谷俱乐部,别迟到了。”

丁沐前搞当代艺术,虽然不到四十岁,但已经在国内外小有名气。前不久还策划了一次当代艺术展,在省内引起了一些反响。原本说好了最近要庆祝一下,结束中午的时候孟旭如鬼使神差般来了理工大学,就把这桩聚会抛在了脑后。

应下了丁沐前的这桩约,孟旭转身往校门外走。路过操场的时候看见有男女生在打羽毛球,他停下脚步看了会儿,突然想起了伍筱冰。

那天,应该是学校里的羽毛球比赛,伍筱冰代表美术系上场,拿了女单第一名,领完奖从操场上下来,刚好看见路过的孟旭,她便扬声叫住他:

“孟老师!”

孟旭一回头,春天的杨柳下,像柳叶一样舒展的姑娘,拿着羽毛球拍,脸上还有运动后未褪的红晕,眼睛好像一潭水,笑容朝气四溢,她看着他,只是那么看着,孟旭就知道似乎有什么将要发生。

而后来,他们见面,聊天,约会,做爱……他们的相处并不如火如荼,也不彼此依,甚至从不论及长远,但他们彼此需要。

偏偏“需要”是件可怕的事——它烧掉的理智,焚毁的警惕,让深陷其中,陷落的时候,觉得终于找到了自己最想沉溺的地方,不需要谈未来,不需要谈遥远,不需要考虑和世俗有关的一切,就好像是鬼迷心窍,但无法摆脱。

伍筱冰……伍筱冰……孟旭回忆着这个名字,他还能记起她的脸庞,她的笑容,她说话的语气,哪怕是说“孟老师,再见”。

偌大的京城,她一定有了自己新的未来。她现在好吗?

孟旭想:似乎所有人都可以很好,只有他,现在反倒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赶到“桃花谷”时,孟旭略微有些迟到——他中午昏头昏脑地回了家,一觉就睡到六点多。迟到的人要罚酒,孟旭没推辞就把五十多度的白酒用三两三的杯子盛满了,一口气喝下去,满堂彩。

辛辣的酒浆滑进空空的胃里,灼伤一样。孟旭坐下,和熟人们寒暄,喝酒,吃菜,说点高雅或低俗的话题。他觉得很有意思——都是一群高级知识分子,可是低俗起来也不过如此,所以说人都不过是寻常动物,所谓“饱暖思淫欲”,跟学历没什么本质关系。

丁沐前很快就用实际行动为验证了孟旭的这个想法——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一行人去了楼上的娱乐中心,有人一边谈着西方现代艺术一边打台球,有人一边听着巴赫一边聊女人,丁沐前带了几个年纪漂亮的小丫头来,不说是干什么的,但神情间都夹杂着学生的清纯与屡次出入风月场合的熟练。丁沐前这样介绍:“几个妹妹,一起过来凑个热闹。”

孟旭没问这些所谓的“妹妹”是从哪里来。他只是笑笑,头有些晕的靠在沙发上看热闹——只是当看清其中一个穿白衣服的小姑娘眉眼之间似乎有伍筱冰的模样时,才抬手唤过来,并肩坐在一起。

他再醉倒之前问她:“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笑笑,一边给他倒一杯啤酒,一边答:“我叫菲菲。”

“斐斐?”孟旭头更晕了,握住女孩子的手腕,“斐斐怎么会来这里……”

“是菲菲,一声,不是三声,”女孩子一倾身,靠近他怀里,“斐斐是谁?”

“斐斐……”孟旭茫然了,“是啊,斐斐是谁?”

他很认真的皱着眉头,可是想不明白,斐斐是谁?是他的女人?不对,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她为什么跟别的男人在一起?那个男人是谁?不清楚……叫菲菲的女孩子就这样陪着他,一整晚。孟旭醒来的时候是在桃花谷对面的一家商务酒店里——之前的情节都太模糊了,他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才想起一些隐约的片段,比如女孩子滑腻的皮肤,若软的胸脯,为他打开的身体,紧致而温暖。

当然,想起这些也就足够了——当他发现自己的手机、钱包都不翼而飞的时候时候,他想,就算是“渡夜资”吧?,虽然昂贵了点,但也不算是有失无得。

离开酒店的时候是丁沐前来救驾,他一见孟旭就骂:“出门不拿钱包,什么毛病啊?”

盂旭没刚答,只是反问:“昨天送我来的那个姑娘是哪儿的?”

丁沐前乐了:“那姑娘不错吧?脸有点生,以前好像没见过。不过他们这里偏了姑娘有的是,还真就认准这一个了?要我说也得定期换换新货,总找一个没意思。”

孟旭嗤笑:“桃花谷……让说得天花乱坠,其实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