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舞会

星期五这天是国王三十岁的生日，京城内到处张灯结彩，饼干和点心随便在大街上散发给百姓们。三只烤熟了的整牛——肚子里全填满了鸡鸭——正放在广场中央，任何人都可以去割一块下来吃，喷泉也流出了美酒。百姓们只要花一个铜币，就可以到面包店买一大块面包，还可以得到六块甜面包的赠品——而且这些甜面包里还有葡萄干呢！

到了晚上，王宫里灯火通明，到处都摆着华贵而又优雅的水晶花瓣烛台，上面插满了形色各异的蜡烛，散发着月桂果的芳香。戴维和莪菲莉雅乘坐着黄金马车来到舞会场，只见大厅里面站满了浓妆艳抹细腰宽裙的贵妇人和穿着燕尾服、硬领雪白的绅士们。国王穿一件白色的丝绸长袍，坐在钻石制成的高高的王座上，头戴金冠，手持一根纯金并镶有宝石的节杖。戴维穿一身蓝色的天鹅绒衣服，外罩织金丝的斗篷，佩戴着纯银十字架项链，上面镶嵌的蓝钻传说来自幽深的海底，是海神波塞冬献给老国王的礼物。修长的手指上戴着几枚熠熠闪光的宝石戒指，更衬得他清逸高贵，整个人如自云中而来。莪菲莉雅穿着一件像太阳一样金光烁烁的晚礼服，上面缀有无数流光溢彩的细碎晶石，光辉璀璨，连明媚的太阳见了她也不得不顶礼膜拜。头戴一顶金色的羽毛面纱礼帽，那羽毛全是用鸵鸟的毛制成的，极其奢华，泻下的袅袅轻纱半遮脸庞，更显婉约迷人。颈上挂着一串温润剔透的祖母绿项链，四周镶满了细小的钻石，散发出的绚烂夺目的光芒。手腕上佩戴的手镯叮当作响，件件都是价值连城之物。他们夫妻两人的打扮处处彰显着皇家贵气，亦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接着，小提琴、低音大提琴、手风琴、班卓琴和钢琴一起演奏起优美的华尔兹舞曲，人们纷纷跳起舞来。笑声、舞步和音乐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生动而美妙的画面。莪菲莉雅抱着戴维翩翩起舞，水晶鞋上珠光细钻，轻舞飞扬间星光熠熠。他们一个帅气俊美，一个风华绝代，因而成了舞会上最耀眼的人物，大家都认为这两人是太阳神阿波罗和美神阿芙洛狄忒的化身。于是一支舞曲结束后，绅士贵妇们一个个厚着脸皮上前搭讪，都被戴维打发了。绅士们扫兴地站在了一边，贵妇们则嫉妒不已，坐在座位上轻摇彩扇，互嚼舌根。

莪菲莉雅从小就听母亲讲过贵族之家的故事，她也曾幻想自己能去参加盛大的舞会，然而真的来到这皇家的舞会场，她却又开始怀念雪山附近的鲜花野草，它们白天吸收阳光，晚上喝着露水，在山野间肆意地生长、绽放，呢喃着乡村乐曲，那是一幅多么平淡而又美好的画面。她突然觉得王宫中的一切都很刺眼，很想早点回到班杰堡，尽情呼吸乡间清新的空气，品尝村民们清晨刚挤出来的鲜牛奶。舞会结束后，她一直站在阳台上若有所思，戴维走过来抱着她说道：

“怎么了？想念班杰堡了？想早点回去？”

“殿下，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在宫中生活，也不想和那些贵族们打交道，我还是想回到雪山附近，那才是适合我的地方。”

“其实我也讨厌宫廷的生活，要不是为了拯救本森将军，我一天都不愿意呆在这个鬼地方！”戴维说道。

两人互诉衷肠，彼此感受到浓浓的情意。夜空中的繁星好似一望无尽的水银碎片，滚开一天的璀璨。星光映照在他们身上，温柔的春风吹拂着，花园里的郁金香芳香四溢。

第二天晚上，舞会依然在继续着，莪菲莉雅穿上那件如月亮一般银光闪闪的衣服，金色的长发上戴着一顶树叶花环，在烛光的映照下艳艳生辉，再一细看，原来那树叶全是用白银做的，与配套的银叶颈饰相映成趣。今夜，她和戴维依然是全场的焦点，但那帮绅士们昨天被戴维训斥过，今天不敢再来与她搭讪，只能欣赏她优美的舞姿，眼睁睁地看着戴维把她拥入怀中。贵妇们则一边用白嫩的手摇晃着红酒杯，一边又乱嚼舌根。夜里睡着后，莪菲莉雅又梦见在春天的田野上，蝴蝶落在小鹿的鼻尖，献上一个春意之吻；杜鹃栖在一根山毛榉枝上，唱着动听的歌曲；孩子们在乡间的小路上跑来跑去，追逐着一只蓝色或绿色的蜻蜓，注视着它晶莹的双翅下扇出一股微型旋风。

第三天晚上，舞会还在持续着。那些贵妇们一个个学着莪菲莉雅，也穿上了金色和银色的晚礼服，她们穿得很华丽，却俗气地如同一幅刻板的石雕画。而莪菲莉雅则换上了那件像星星一样灿烂的礼服，每走一步，衣服上都会摇曳出闪耀的光芒。她的金丝腰带上缀着星星状的宝石，左肩有一个跟礼服同样颜色的大缎带结，系着光芒四射的钻石吊坠。莪菲莉雅再度成为焦点，贵妇们无可奈何，只能互相讥讽彼此的昂贵礼服。回去之后，莪菲莉雅又梦见了一片片绿意盎然的农田，村民们正忙碌于田间，汗水浸透了衣服却依然面带微笑。雏菊和苹果树在初升的阳光中跳舞，与古朴的农舍、袅袅的炊烟共同构成了一幅宁静的田园画卷。

三天的盛大舞会终于结束了，莪菲莉雅这才松了一口气，再也不愿意离开寝宫半步。这日，戴维陪国王去打猎，一群舞者奉国王的命令来寝宫中为她表演芭蕾舞剧。戏剧演了一整天，什么《睡美人》、《灰姑娘》、《天鹅湖》等等，莪菲莉雅看得津津有味，直到戴维回来了才依依不舍地让舞者们离开。戴维见她如此痴迷，便笑着说道：

“你这么喜欢看芭蕾舞剧，回去后让班杰堡的舞姬们也每天表演给你看可好？”

莪菲莉雅笑着投入了他的怀抱。

第二天早晨，莪菲莉雅正在对镜梳妆，戴维轻轻吻了她，告诉她今天还要陪国王去打猎，一定多打两只鸽子回来，让厨房做她最爱吃的炸乳鸽。

他走后没多久，突然有几个侍女来邀请莪菲莉雅去妃子凯特的寝宫做客。她顿时惊慌失措，找了几个借口拒绝，侍女们却执意邀请她。莪菲莉雅无奈，只能换上一件家常的粉色喇叭袖蕾丝长裙，戴了一串简约的珍珠多层吊坠，微施粉脂后随侍女们去了凯特的寝宫。凯特正值青春年华，深得国王宠爱，所以寝宫装饰得富丽堂皇。她见莪菲莉雅来了之后，亲切地与她交谈起来，还说自己在舞会上就开始喜欢她了，莪菲莉雅也与她一一对答，言语亦十分得体。

凯特把莪菲莉雅领进一间精致的会客厅，四周摆着阿勒颇的茉莉花、大马士革的睡莲、埃及的紫罗兰，充满了醉人的香气。这些从热带国家运来的花卉是一种昂贵得令人咋舌的奢侈品，但凯特并不珍惜，随便折下几朵鲜花，赏玩了一会儿便扔出窗外。她命人在茶桌上铺上雪白的台布，摆上宫廷里千篇一律的下午茶：小块松脆的尖角吐司，用饼干搭成的天主教堂，刚出炉的烤面包，纤薄的抹茶蛋糕，上面顶着洒了糖霜的雕刻水果，包着金银纸的巧克力和糖果，以及各种各样的三明治。凯特先邀请莪菲莉雅品尝下午茶，又谈了一些关于音乐的话题，接着她终出说出了邀请莪菲莉雅来的真实目的：原来她想购买那三件珍贵的晚礼服，无论价格多贵都无所谓。莪菲莉雅告诉她，那是戴维的母后送给她的新婚礼物，她不会卖给任何人。凯特听了之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之情，但很快又笑意盈盈，询问了她与戴维之间的事情，又十分羡慕他们两人的感情。一直聊至傍晚时分，侍女通知莪菲莉雅，戴维已经回来了，凯特才让她离开。

临走之时，凯特取出一个精美的香水瓶，瓶身以玲珑剔透的水晶打造，雕刻着精细饱满的浮雕卷草纹样，并点缀着颗颗温润透亮的珍珠和绚丽的红宝石，让人不禁想握于掌中，轻抚细赏。凯特说莪菲莉雅是第一次来，不能让她空手而归，愿意将这瓶异域进贡的香水送给她。她又喷了些香水在莪菲莉雅的手腕和衣服上，香味十分浓烈，令莪菲莉雅很不舒服，但她仍礼貌地感谢了凯特。凯特笑着对她说道：

“如果你有一天不想要那三件晚礼服了，记得一定要卖给我。”

莪菲莉雅点点头便回寝宫了，戴维已经打了不少新鲜猎物回来。女仆正把一只串着竹鸡的铁叉在炉前转动，炉子的两边，各有一个放着锅子的小火盆，里面的东西在沸腾，传来了令人垂涎欲滴的炸乳鸽和鱼汤的味道。戴维问她去了哪里，她把见凯特的事一一告诉了戴维，又把香水给他看，说自己喜爱淡雅的香味，不喜欢这种浓烈的香水。她把香水放在梳妆台上，又去了浴室沐浴，直到把香水味全洗掉了，才换了件衣服与戴维一起吃晚餐。吃完晚餐后，两人就上床安息了。

次日，莪菲莉雅突然昏迷不醒，戴维连忙找御医来为她检查，这才发现她居然中毒了！戴维勃然大怒，有人竟敢在他的眼皮底下伤害莪菲莉雅，简直不可饶恕！国王也大吃一惊，命令宫人们全力找出凶手。

众人先从莪菲莉雅的饮食着手，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况且戴维与她吃的一样的食物，并没有出现异样。后来又侦查房中的每一件物品，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让戴维忧心冲冲，众人也陷入了惊恐之中。

整整一天，戴维都坐在床边守护着莪菲莉雅。突然有侍女来告诉他，在清洗莪菲莉雅的衣服时，水全部变黑了。戴维见那件衣服正是她穿着去见凯特，回来后嫌香水味太浓脱下洗的。他怀疑是香水的问题，便喷了一些在墙角的鲜花上，不料鲜花竟然枯萎了。戴维大吃一惊，连忙找来御医检验香水，可御医却查不出香水中的毒素，但可喜的是，他们找到了医治莪菲莉雅的方法。戴维按御医说的方法，用盐水替莪菲莉雅擦拭了身体，果然晚间的时候，她清醒了过来。

得知凯特送的香水有毒后，戴维十分恼火，但考虑到事关王兄的名声，便决定先去通知国王。国王对凯特谋害莪菲莉雅一事十分震惊，他也隐隐听到了凯特向莪菲莉雅购买晚礼服被拒绝的事情，难道她是因为这件事才对莪菲莉雅下毒的？可是如果她想要礼服可以直接找宫中的设计师，他们肯定会为她做的。国王怀疑凯特还有别的不可告人的原因，于是他和戴维商量了一条妙计，准备看看凯特到底是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