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蕙见陈中华和冷谓说说笑笑,又见向自己望来,心知二人在说自己,不由得羞红了脸,浑身不自在,小声对身边的王芳说道:“老杨伤势要紧么?”

王芳摇摇头道:“吴落到鬼子手里,还有好么?小鬼子太不是东西,老杨浑身都是伤,都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幸好李大哥抢了鬼子一辆汽车,一路上没有耽搁,老杨也没有受罪,在路上我已经给他处理过伤口了,一到根据地,我们就直接送他去医院了。”说到这里,看看冷谓,低声道:“吴大姐,说真的,这次多亏李大哥了,他跑到鬼子辎重仓,放了一把火,鬼子忙着去救火,李大哥派人趁机救出了老杨,还杀了好多小鬼子。没有他,我们不知道要牺牲多少同志,才能救出老杨。李大哥真了不起。他到底是什么人哪?”

吴蕙微笑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那一次我和小乐出去办事,回来的路上遇到鬼子,我们被鬼子围在一个小山坡上,小乐又负了伤,我们也没子弹了,我们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就忽然出现了,整整一个小队的鬼子,也不知他是怎么搞的,举手投足就杀了个干干净净,救了我们俩,我就带他回了根据地。”说到这里,想到初见冷谓的那个夜晚,自己以为就那样死了,没想到冷谓忽然就出现了,犹如天神一般救了自己和冷谓,自己和他就那样相见相识了,想到这里,心里充满了甜蜜。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可是,相知呢?

自己真的摸不透、看不清这个男人,他身上总是有一种桀骜不驯、放荡不羁的气质,有的时候好像离自己很近,有的时候仿佛离自己很远,似乎时刻都有可能离去,消失不见,让人莫名其妙生出一种担心和害怕的感觉。

这样的男人,能托付终身么?

自己曾经以为,这辈子自己绝不会爱了,绝不会再对任何男人假以辞色,没想到偏偏遇到了他,不知不觉就打开了自己的心扉,让自己爱上了他,爱得那么死心塌地,义无反顾,飞蛾扑火,不管不顾。

这到底是对是错?

还有,自己藏在心里几十年的秘密,倘若自己有一天对他坦白了,他会不会瞧不起自己,又或是出于怜悯之心、同情之意,接受了自己,可是扎在自己心里的那根刺,又如何拔得出来?

吴蕙心中自怨自艾,患得患失,说不尽的忐忑不安,愁绪满怀,又怀着无尽的希望和憧憬。

不管怎样,已经爱了,那便好好爱罢!

吴蕙心思万千,一时之间,神情有些恍惚。

王芳不知吴蕙心中爱一念起,已是万水千山,沧海桑田,小声道:“吴大姐,你怎么了?”

吴蕙回过神来,低声道:“走,咱们去医院看看老杨,顺便问问情况,你也把你们这一段的工作给我说说。”

王芳点头答应,两人起身去了。

过了一会,鲁胜进来在陈中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陈中华匆匆离去。

冷谓还在喝着,馨兰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

冷谓回头一看,只见馨兰笑吟吟看着他,目中深情无限。

见冷谓望来,馨兰用嘴努努,冷谓一看,只见战士们一个个面红耳赤,端着酒碗,大声嚷嚷着,相互敬酒。

馨兰用嘴努努门口,冷谓会意,点了点头。

馨兰起身出了门,站在门口等着,心中激动,低着头,用手摆弄着衣角。

过了一会,冷谓走出来,脚步虚浮,冷风一吹,酒意上涌,不由得脚下踉踉跄跄,仿佛已经醉了。

馨兰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他,嗔道:“怎么喝了那么多酒,我挡都挡不住。”

冷谓微笑道:“高兴,一时贪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馨兰听他对自己软语温言,不由得心中欢喜,原先的嗔怒和幽怨登时消失不见,嫣然一笑,扶着他慢慢向前走去。

冷谓那会让小乐把馨兰接来,馨兰本来满心欢喜,不想一来之后,看到冷谓这一次带着王芳这么一个娇俏可喜的年轻姑娘回来,本来心里就不舒服,冷谓又没有给她解释,而且席间王芳总是毫无顾忌地用爱慕的眼光瞄向冷谓,馨兰更是不高兴。要是放在从前,她可能早就作了,可是自从她参加新四军以后,心已经变大了,心胸开阔大度了,说话行事也变得成熟稳重了。

她心里早就察觉吴蕙对冷谓有意思,心中不免难受,自己哪方面都不能和吴蕙相比,气质固然不如,学识修养更加不如,论起美貌,自己虽然姿容娇美,可是吴蕙清雅秀丽,丝毫不弱于自己,兼且温婉贤淑,举止温柔从容,自己实在是比不上她。何况,何况自己曾经沦落风尘,有什么资格和她相比?

现在凭空又多了个王芳,年轻聪慧,娇俏喜人,看得出她是那么喜欢冷谓,可以说和自己一样,对冷谓都是迷恋,这又该如何是好?

偏偏这些心里话,没法子对冷谓说,又不能逼问他,而且自己和他对外以兄妹相称,这些话更不能对外人说。她只能在心里憋屈着,煎熬着,等待着。

今晚馨兰也喝了酒,胆子大了,也顾不得那许多,牵着冷谓就走。

她要和冷谓好好说说心里话,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打算怎么办?

馨兰搀扶着冷谓,两人来到操场上,夜已黑,四周寂静无人,馨兰靠着冷谓怀,久违的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自从分别以来的种种牵挂思念,委屈心酸,一起泛滥出来,不由得再也忍不住,一下一子紧紧抱着冷谓,头钻进他的怀里,泪水直流,无声哭泣起来。

冷谓抱着她炽热而熟悉的身子,也是一阵意乱情迷,伸手扳起她的脸,低头向她唇上吻去,忽地感觉她脸上唇上都是泪水,知道她思念自己,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当下什么也不顾,更是紧紧抱住了她,低头紧紧吻住了她的唇。

馨兰张开双唇,迎合着,身子软软依偎在冷谓怀里。

久别胜新婚。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谓忽然感觉到异样,霍然回头,只见不远处黑暗之中一个人影呆呆站着,看着自己和馨兰二人。

见到冷谓回头,那人仿佛猛然惊醒一般,转身便走,身材苗条,脚步轻盈,依稀便是吴蕙。

冷谓这一惊非同小可,一下子出了一身的冷汗,酒醒了一大半,一时呆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