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还于旧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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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则最近有点忙。
西夏复国,三分之一个西凉重新回到党项人的统治之下,各级行政机构还在逐步组建,而那个他亲手扶持的西夏女帝又是个不管事的,他这个西夏的宰相不忙谁忙?
好在这样的忙碌,这样把一切都扛在肩膀上的感觉在过去的十八年里已经逐渐习惯,而且这些年来他也确实培养寻找到了一批可以替他分担一些事务的人,所以虽然事情堆得让人焦头烂额,但在他的统筹下,一切都还算是在朝着好的地方发展。
然后兴庆就被围了。
不好说这到底在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但匆匆组建的党项人大军,再加上现在肯站出来的多是些大多声名不显出身寒微的将领,收复旧都的那一败倒也合理,辽人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被赶出西凉,反倒是会让人觉得过去那十八年的沉寂与隐忍是场笑话。
在围城的那些天里,兴庆城内的很多党项人都露出大祸临头的表情,在许多年里西凉都在重复发生这样的事情,反抗,镇压,清洗,看起来这一次好像也在重复之前的故事,但一场登基大典,还有那个表情安定总是忙碌的中年士,给了很多人继续坚持下去的信心。
是的,信心是夏则给的,而不是那个女帝给的。
大多数党项人能对那个皇室最后的公主、如今的女帝身份表示认同,但在这份认同之外,却很少能有那种发自内心的尊敬,大概是因为除了登基大典之外,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那个女子的缘故,相比起所谓的正统,他们还是更信任那个无论是守城还是施政时都站在最前方的中年士。
但这种信任也不是无限的。
一开始还好,不过围城的日子一久,大多数人还是有了怨言,像模像样开启的朝会上,有些官吏主张起了撤退和逃跑,而民间被安置的党项人也会说些带着怨念的话,比如当初的日子虽然难熬但也还勉强能过下去,而这场起兵复国发展到现在就算是彻底断了所有党项人之后在西凉继续生活下去的路,战争开始时的期盼与热情,在挫折后很轻易就变成了徘徊与怨念,或许再围上一段时间,那个曾被视为英雄和支柱的夏则,也会成为他们口中的罪人。
然后就到了那天的午后。
攻城的辽人又一次像潮水一样退了下去,但城头的西夏士卒们不再有那种庆幸的情绪,因为他们知道下一次终究还会卷土重来,而孤悬此地的兴庆失守终究也就是个时间问题,辽国是那样的庞然大物,就算再死伤千人万人,甚至十万人,他们也可以从国内源源不断地送人过来,而党项人呢?死完这些,还剩多少?
在西夏灭亡的时候,他们就失去了最后的底气。
带着这样的情绪,他们开始麻木地打扫着城头,准备着下一次防守的武器,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了不对,随着他的喊声,城头上的士卒们都向远处投去目光,然后看到了那让他们在今后许多年里都忘不掉的一幕。
魏人,不知道从哪儿出现的魏人,迎着攻城撤退的辽人,像一道洪流向他们的大营发起了冲锋。
两个最为强大的国家,在许多年的克制后,终于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开始了正面的战争。
接下来的过程乏善可陈,准备了许久的魏国自然不可能给那些辽人们任何机会,几乎是碾压一般地拔掉了他们的大营,并且差点将他们彻底围死在城墙下面。
可就是差了那么一点,导致还是有一批辽人的军队逃出了这里,而魏人看起来也没有送佛送到西的意思,并没有追上去。
许多党项人到此刻才意识到刚刚复国的西夏和魏国已经结盟,准确的说是魏国愿意给西夏提供帮助,城头上响起了欢呼声,然后蔓延至全城,一批军队出城朝着逃跑的辽人追去,而杨盛在和夏则会面,尤其是像模像样地参见了西夏的女帝之后,也开始照着一开始的计划行事。
辽国在西凉的兵力大多是散落在各地镇守,远不止来攻打兴庆的这一点,而在兴庆之围解了之后,只要辽人不傻,就一定会朝着那座定州城集结,然后汇合平叛的军队,再一次南压。
那么就去打定州就好了。
复国的西夏要想名副其实,就必须要还于旧都,魏国可以出兵帮助,但不可能成为主力,顶多也就敲敲边鼓,所以杨盛一边带兵在西凉地界抢得不亦乐乎,一边等着党项军队的动作,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不急,好像党项人也不怎么急。
他们好像并不急着攻打定州,只是在稳固着刚刚复兴的政权,兵力倒是在集结后往定州方向开赴,但也只是远远缀着辽人败军的尾巴,好像就要这么看着他们进入定州城。
杨盛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就猜出了他们的想法。
有了兴庆城下一战,西北魏辽轻易不开战的默契就被完全打破,魏国已经被拉入了战争的泥潭,没办法轻易抽身,西夏复国符合魏国的利益,魏国要想不亏本就不能看着西夏被辽国灭掉,那么西夏有什么好急的?还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多恢复一些实力,反正天塌下来暂时也有魏国顶着。
不趁着这个时间多占些便宜,那就是真蠢了。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兴庆之战仅仅过去了不到五天,一封军情便送入了魏军的大营,以及兴庆城内的朝廷。
魏国靖北侯亲率大军,越过大漠兵分两路,一路破定州城,一路堵住了回返的辽军。
他象征性地写了一封信,告知党项人,他们的旧都,正在等待朝廷的回归,西夏的复国,只差这最后一步,就完成了。
夏则看着那封薄薄的信,彻底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