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厉害”算怎么回事?就像小学生的圣诞晚会上,男孩穿着夜礼服假面那样的衣服高喊说我是光明和黑暗的独生子我生来就是为了拯救世界!小女孩们星星眼鼓掌说好厉害好厉害!

樱井明是从女孩的背包知道她的名字的,HellKitt包上挂着一个自制的布猫玩偶,在不起眼的角落上有女孩自己绣的“小圆”二字,细心点的人都能发现。

“樱井先生也是一个人旅行么?”小圆问。

“是啊,我去小樽。”

“真巧啊,我也是去小樽!”

这对话模式简直就是八十年代的日剧,樱井明语塞了。这些日子他总是通过眼神来秒杀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这让他觉得自己在女人面前必然无往不胜,但面对这个高中生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太懂搭讪,简直是笨嘴拙舌。真巧啊我也是去小樽!他该像一个蠢蠢欲动的高中生那样说那可太好了我们一起旅行吧!还是像饱经沧桑的艺男那样缓缓地说小樽的雪景是最美的我们已经来晚了;还是像咸湿大叔那样说小妹妹你那么漂亮自己出门没人陪不怕坏人吃掉你么?

每种应对都糟透了,每种应对都让他想到日剧。这时候樱井明才想起其实自己这辈子很少跟女人说话,他了解外面世界的方法只是看日剧,在那间单人寝室里,在漫长的夜里,对着屏幕发呆。

“您是大学生吧?我是高中三年级,我可以叫您学长么?”小圆说。

“可以。”樱井明干巴巴地回答。

他有些不耐烦了,这个戴小猫发卡的高中生好像跟时代有些脱节似的,在东京像她那么大的女孩已经玩援助交际玩了好几年了!

“我打搅学长了么……真对不起,我这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小圆不安地起身鞠躬。

“不,不不……跟你没关系。”樱井明无奈地说。

这是他第一次在捕猎程序上遭遇问题,分明猎物已经向他的陷阱走来,居然又要告辞。他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

“你为什么要去小樽?”樱井明问,他只是想用这个问题来拖住小圆。

“我去埋葬小黏。”

💦梦|阮|读|

“小黏?”

“小黏是我的猫。”小圆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精美的陶制骨灰盒来。那是一件手工陶器,外面画着小圆和一只小黑猫的漫画形象。

樱井明松了一口气。现在他至少确定小圆不是执法人了,就算执法人中真有高中生年纪的女孩,就算再怎么善于伪装,也没法临时烧制好一件猫的骨灰盒随身带着,上演“去北海道埋葬小猫”的剧本。

“那给我讲讲小黏的故事吧。”樱井明说。

“我和小黏啊,”小圆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儿,“那要从我小时候说起了……我小时候有自闭症哦,这是我的秘密,还请学长不要告诉别人。”

樱井明明白问题所在了。小圆的对话明显很生硬,那是自闭症的后遗症。患自闭症的孩子就像被封闭在只有她一个人的空间中,在那个空间里她只跟自己交谈,所以心理年龄会始终保持在小时候。很多自闭症的孩子是看着电视学会说话的,这样他们说起话来就显得生硬,像是二流编剧写出的台本。对面的女孩看起来是十八岁的容貌,是一朵即将盛开的鲜花,但其实心理年龄可能只是个国中生。

这么说起来两个人倒是有点像……樱井明一上车就注意到了小圆,这个女孩靠着窗呆呆地看着窗外,那时火车还没有开动,小圆就默默地看着月台上的人来人往。现在樱井明明白那是种什么样的心情了,是生活在孤独世界里的人渴望地看着人世间,看着人流涌动就觉得自己也被温暖了。难怪这个花季女孩的身上会有一种雪一般的味道,因为曾在孤独一人的世界中生活过感受过世界上最可怕的寒冷,所以即使在最炽烈的阳光中都带着微微的凉意。

“我从记事起就有自闭症,不敢跟人说话,就算在爸爸妈妈面前也不说一个字。我看什么东西听什么人说话都觉得可怕极了,只有缩成一小团把耳朵捂住才不那么害怕。我一直到五岁还不会说话……”

“你父母带你看医生了么?”樱井明总算能跟小圆勉强对话了。

“医生也治不好,”小圆摇头,“家里的钱都用来给我治病了,爸爸妈妈也很崩溃,他们整天吵架,都说‘是你把病遗传给小圆的’‘是你把病遗传给小圆的。’”

“他们真是太过分了。”樱井明说。

其实他并不关心小圆的自闭症,反正这个女孩健康地长大了,樱井明只关心她校服下动人的胴体。不过总要这么说才能取得猎物的信任,把她引诱到车厢尽头的盥洗室里去……

“他们每天都吵架,吵得嗓子都哑了,每个人都说过不下去了过不下去了……我害怕极了。可我捂住耳朵也没用,他们的声音太大了,我最害怕的时候只能跑进洗手间里把洗手池灌满水,把头埋进去,”小圆捏住好看的鼻子比出憋气的表情,“这样他们吵架的声音就变得模模糊糊,好像打雷一样,我什么都听不清,就不那么害怕了。”

“小孩子的时候家里父母都会吵架的嘛,吵完就好了,他们床头吵架床尾合。”樱井明也觉得这句安慰的话有点敷衍。什么“床头吵架床尾合”,根本就是电视里中年大叔说的话。

他没有听过父母吵架。他五岁前父母相敬如宾,家里总是充满笑声,母亲会弹钢琴,父亲是个很好的厨师,母亲弹琴的时候父亲就在厨房里操作,樱井明在玩具堆里爬来爬去。血统检测的当天他就被带走了,不知道父母会不会像小圆的父母那样互相指责是对方把错误的基因传给了樱井明,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一个弹琴一个做饭,也许他们已经床头吵架床尾合了吧?也许他们已经生下了新的健康的孩子。樱井明忽然有些烦躁。

“然后忽然有一天我发现家里安静下来了,因为爸爸妈妈离婚了,我被判给爸爸抚养。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妈妈……”小圆低下头,“爸爸是个木工,整天都在厂里给人做家具,总是我一个人呆在家里。有一天爸爸忽然说要带一个朋友来陪我,我吓得躲在被子里不敢露头,我想爸爸一定是要娶别的妈妈了。但是爸爸从背后拿出来的是一只手掌大小的猫仔,后来我给它起名叫小黏。小黏来的时候是个下雪天,它冷得瑟瑟发抖,喵了一声就往我睡衣的袖子里钻,毛茸茸的。”小圆眼中露出回忆的神色。

樱井明的目光也在往小圆的衣服里钻。他盯着小圆的领口,从胸·部隆起的曲线猜测这个猎物的发育程度,细看起来小圆居然有些丰盈,在少女纤细腰肢的衬托下胸·部隆起尤其动人,樱井明的目光往下再往下,直到小圆挺拔俏丽的长腿,在每一个私密的地方再三流连。他有些克制不住了,在他的眼里小圆的校服渐渐变得透明,阳光里她的身体那么美好,樱井明想象一滴水珠滑过小圆的肌肤勾勒出美好的曲线。

“因为我有自闭症,所以除了去医院爸爸妈妈从不带我出门,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真猫。我记得它就缩在我睡衣的袖子,又暖又软,喵喵地小声叫,那是山里面精灵说的话。”小圆说,“它虽然只会喵喵,可是每一声喵都不一样,只是我听不懂它在说什么,我就跟小黏学着说话。”

“你跟一只猫学说话?”樱井明觉得这真是荒诞透顶。

“嗯!”小圆使劲点头,“我是跟小黏学会说话的。它总是小声说话,不像我爸爸妈妈那样吼着吵架,它给我说的都是山里精灵的事,有猫精灵、狸猫精灵和狐狸精灵。”

樱井明想,照你这么说山里只有猫、狐狸和狸猫三种精灵,那莫非狸猫精灵是猫精灵和狐狸精灵生的?他觉得这女孩蠢得有点好玩,任凭自己的目光在她姣美的身体上黏着却毫无察觉,只是自顾自地讲自己的小猫。他挪动了一下怀里的黑色旅行袋,旅行袋的侧面有面小小的镜子,他从镜子的反射中欣赏着小圆校服裙下的风光,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意淫着自己的手放在小圆穿了丝袜的腿上就激动得有些失态。

“后来我和小黏的秘密被爸爸发现了,有一天他下班回来,我正捏着小黏的爪子跟它喵喵喵,小黏还是只会喵喵喵,但我已经学会用日语说它的名字了。”小圆说,“我学会的第一个日语词汇就是小黏的名字哦,我是跟猫精灵学会说话的,所以我要是说话的时候不小心喵喵了,还请学长原谅哦。”

樱井明心想这大概也是中二病的一种,只是如今别人都是“黑炎的主宰”或者“邪王的真眼”这种拉风的动漫中二病患者,小圆得的却是几十年前的通话中二病,幻想自己是被山中什么猫精灵养大的公主,属于中宫崎骏的毒中得很深的患者。

“那小猫怎么会死呢?”樱井明问着这样不咸不淡的话,想要拖延和小圆说话的时间。

“因为世界上一切相爱的人总会分离啊。”小圆认真地说。

樱井明愣了一下,没来由地想起奈美……相爱的人?自己一生中有相爱的人么?算上奈美他已经猎杀了十八个女人,他跟这些女人只有一夜的疯狂,有的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这么说来他的人生还是有缺憾的,虽然他拥有过不少上等姿色的女人,但他还未拥有过爱情这种东西。如果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说那是爱呢?没有了解只是欲·望和冲动而已。唯一的例外就是奈美,樱井明用过很多年的时间幻想自己和女老师的爱情,而奈美确实也是个好老师,有时候她气得痛骂樱井明的顽固,却会在骂完之后把樱井明带到教研室里,在夕阳的光里耐心地跟他讲勉励的话,轻轻抚摸他的头顶。樱井明毕业成为校工之后奈美是职员中第一个跟他打招呼的人,奈美带了午餐的便当盒作为他第一天上班的礼物,午餐盒里是蒸得很好的蛋羹和梅子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