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垠的浅绿绵延千里,厚实紧密的绒草铺得均匀,远处飞来一只胖乎乎的蜻蜓,停在一截干涸的枯木上。

震扇的翅翼缓缓停下,转动的复眼将四周的景物一一看过去,它似乎放下了戒备,挪动着步足,走到了水潭边。

它正要低头饮水,忽然,一截粉红的长舌以极其迅捷的速度,“啪”地卷起了蜻蜓。

分泌的粘液将蜻蜓牢牢困住,躲在暗处的青蛙心满意足地收回细长的舌头,大张的嘴巴立即紧闭,一切又恢复原状,暗绿的花纹和四周草坪融为一体,更是方便了它大快朵颐。

殊不知,这不过一眨眼的的动作已经被一位敏锐的捕猎者察觉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惊动咀嚼的青蛙,它抬起头,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下一秒,草坪晃动,一条粗壮的花蛇窜出水面,不由分说地冲了过来。

收到惊吓的青蛙来不及躲避,转瞬间,就落入了蛇口,滑腻的细鳞一寸寸卷裹住挣扎的青蛙,不过几秒,就断了气息。

蛇口张大到夸张的角度,生吞的青蛙卡在其中,正被分泌的粘液一点点侵蚀。

但水面的争斗还未平息,那截干枯的腐木轰然暴起,凹凸不平的鳞甲上方,是一双黄澄澄的眼睛。

盘紧的蛇身忽地放松,花蛇仓促间,竟将口中的青蛙吐了出去,慌不择路地潜入水下,逃走了。

到嘴的食物跑了,沼泽鳄也不追,懒洋洋地闭上眼,重新变成一截无人问津的木头。

只有死去的青蛙浮在水面上,翻过来的肚皮白得刺眼,被茂密的浮萍簇拥着。

和水面上的生机勃勃不同,水底下,正有两方势力正在对峙。

布满淤泥的水底,盘桓着几条漆黑的蛟,几乎和地底的淤土融为一体,另一边,是沼泽底下唯一的一抹颜色。

与对面粗壮的身形相比,这条白蛟瘦弱得简直不像异兽,头顶的矮角也极其暗淡,隐约间能看到渗血的伤口,它趴在另一条白蛟身上,竭力地想要遮挡不善的眼神。

但对面显然不如他所愿,讥讽的声音顺着水流传了过来。

“肮脏的贱种,就活该和你娘一起死!”

疲惫不堪的白蛟望着眼前的孩子,轻声说道,“放手吧,听娘的话,去服个软……”

“我不……”年幼的白蛟青涩而执拗,它竭力阻止着娘亲逐渐下沉的身躯,四爪深陷在淤泥里,几乎脱力。

“瞧它那狼狈的样子,果然是个蠢的。”有身影走到前面,挡住了本就微弱的光芒。

白蛟大半的身子已经被沼泥吞没,腥臭腐烂的污水淹至胸口,它抬起头,仍旧不服输地对上那对暗绿的眸子。

“哟,还犟呢,”其中一条黑蛟笑了起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也配和我哥哥叫板!”

绿眸里透着鄙夷,年幼的白蛟瞪着它,刚要开口,身形却陡然往下滑溜。

它仓促回头,只能看到自己娘亲彻底被淤泥吞没的最后一眼,巨大的吸力将它拖拽向下陷的泥泞里。

有人蹲了下来,凑近的脸庞矜贵又疏离,在这里,只有一条蛟能够化人。

白蛟彻底放弃挣扎,任由厚重的淤泥一点点吞没自己的身躯,它看着眼前的人,压抑的情绪倾斜而出,缓缓露出一个森然的笑意。

“你会后悔的。”它言之凿凿。

如愿看到绿眸里的惊诧,白蛟吐出一口浊气,笑容渐深,视线蛮横地打量眼前人,似乎想要把这副面容刻在心里。

恶心的污水灌进口鼻,洁白的鳞片染上污秽,粘浊的沼泥遍布全身,几乎让它透不过气来。

下沉的速度比它想象的还要缓慢,白蛟从一开始的怨憎到最后的平静,已然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暗无天日的泥地里,居然存在着些许的空气,令它苟活了下来。

长时间的昏睡令白蛟有些懈怠,它随着挪动的淤泥到处飘荡,有时候甚至以为自己似乎一开始就生活在淤泥里。

直到有一日,大量的泥泞挤推着,它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呼——”盖着的被褥被猛地掀开,一个人影从床上直起身来。

一旁的婴孩及时睁开眼,迷蒙的眼里带着一丝不解。

白礁想要止住自己发抖的手,却发现无论如何努力,都毫无办法。

他忽地交握双手,不停地开始磨搓,仿佛上边还沾着漆黑的沼泥。

末影竹战战兢兢地爬起来,正想查看白礁的状况,突然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石墙上浮现的人脸面无表情,吐出一句话,“白蛟,翡夫人有请。”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突然极大地安抚了颤抖的白礁,他定了定神,再转过头是,已然恢复往日的状态。

“好。”他轻声说道。

唯独捏紧的拳头上,青白的骨节表示他内心的不安。

白礁下了床,正想踏入凹陷的石墙处,突然停下动作。

他抬起手,宽松的衣袖滑落,属于妇人的手腕圆润丰腴,近些日子,惠娟的身体被他养得极好,即便是房间昏暗,仍旧能看到肌肤上的白皙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