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后归营,赵嘉宿在魏悦房中。

曹时和韩嫣不在营内,各自被忠仆请还家中。李当户在宴上开怀畅饮,不至酩酊大醉,下马时也有几分踉跄。由亲卫送回营房,躺倒就呼呼大睡,不知今夕是何夕。

翌日,赵嘉再度晚起。

好在四营刚刚抵京,有几日休整期。如若不然,身为步兵校尉,自当以身作则,和士卒一同早起训练。如今日这般,睡到日上三竿实不可取。

想到自己为何起晚,赵嘉顿觉牙痒。

奈何罪魁祸首素来狡猾,针对针卯对卯找上去,很难占到便宜,反而有极大可能被套路,又定下一场赌局。

赵嘉磨了磨后槽牙,手指捏紧鼻根,不期然回忆起昨夜,又不觉掀起嘴角。如魏三公子这般美人,在世家公子中也是数一数二,认真说起来,他当真不算吃亏。

虽然不用训练,赵嘉仍决定前往校场,活动一下手脚。

距离尚有十多步,就见校场四周人声鼎沸,里三层外三层被围得结结实实,水泄不通。

士卒很是嘈杂,似看到很不可思议之事。

人群之外,有数名匠人背着工具,正努力排开士卒,一门心思向里面挤。

“发生何事?”赵嘉心生好奇,快走两步上前询问。

“郎君,箭楼没了,只留深坑。”回答他的是卫青和赵信,赵破奴和公孙敖为看热闹,早就挤开人群跑进内圈,连头顶都看不见。

“什么?”赵嘉当场愕然。

昨日宫内设宴,四营军伍也被赏赐酒食,都在大块吃肉、畅饮美酒,自然无人前来校场,也忽略几名小吏的支支吾吾。

今日清晨,早起的军伍想来校场活动手脚,顺便负重跑几圈。虽说有几日休整期,却没人打算真在营内歇上三天。即使不拿真刀对战,体力训练不能落下。

第一批抵达的兵卒绕着校场跑,随后聚集到训练器械前,准备比试几场。

站到木桥下,军伍一边解下大盾,一边向前眺望,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仿佛是少了些什么,感觉格外别扭。

少顷有人指着箭楼处,发出惊呼:“箭楼怎么不见?!”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凹陷的地面,这才恍然大悟。

“我说觉得奇怪!”

并排而立的三座箭楼,此时踪迹全无。近些查看,脚下赫然是三个大坑,坑底遍布焦土。

“怎么回事?”

随着前往校场的军伍越来越多,消息在四营传开。工匠亦有耳闻,纷纷带着工具赶来。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是谁做下此等事。

训练场中的器械是赵嘉主持打造,三座箭楼尤其讲究,采用的木料都是精选,搭建的方式也别出心裁,加上机关布置,凝聚工匠们无数心血。如今竟被毁坏彻底,整体消失不算,地面还留下三个深坑,遍布焦土!

匠人们心急如焚,合力排开军伍,接连滑落深坑。经过一番仔细查探,均是攥紧双拳,面现怒色。

如他们之前所想,被毁的不只是箭楼,还有埋设在四周的机关。

因毁坏太过彻底,修复已经不可能,必须平整地面,由埋设机关开始,重新开始建造。

“究竟是谁做的?”

听完卫青和匠人禀报,赵嘉眉心深锁。

京城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四营是天子亲军,林苑中的训练场属于-禁-地,闲杂人等不可进-入,否则严惩不贷。

四营北上击匈奴,谁会敢冒大不韪,潜入训练场搞破坏,而且专门破坏一项训练器械?

更重要的是,林苑出事,看守军营和训练场的小吏为何不上报?哪怕不报宫内,中尉宁成总该接到消息。以这位的作风,绝不可能置之不理。

“将小吏带来。”

赵嘉直觉此事不简单,待军伍带上小吏,仔细询问一番,登时哭笑不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是说,此事天子知晓,而且是天子将人带来?”

“回校尉,日前天子下招贤令,有大贤陆续抵京。墨家钜子有引雷术,需高台。寻来寻去,碰巧在营外望见箭楼。”小吏艰难咽了口口水,颤抖着声音道,“仆职微言轻,且有圣驾至,实不敢阻拦。”

“此事不怪你。”赵嘉摇摇头,挥手让小吏下去。归根结底,这本就非他之过。真要追究,合该找去未央宫。

找天子要赔偿?

并非不可以,但也得讲究方法。

比起绢帛铜钱,赵嘉更想请那几位引雷的大佬当面一叙。

他先前对墨家仅是一知半解,以为对方专精攻城和守城器械。如今来看,他是坐井观天,能在西汉玩雷电试验,这活脱脱是一群技术宅,动手能力冠绝整个时代。

如果能让这些大佬出手帮忙,对训练场进行升级,士卒的体力和战斗力将更上一层台阶。

期间再点亮新的科技树,那更是意外之喜。

越想越觉得可行,赵嘉开始认真思索,是自己入宫面圣,还是拉上魏悦李当户一起。顺路将韩嫣曹时叫上,应该更有保障。

赵嘉单手托着下巴,双眼微眯,嘴角轻掀,愈发显得俊秀无双。

熟悉他的军伍,尤其是在场的沙陵步卒,彼此对视一眼,齐刷刷后退半步,甚至想撒丫子就跑。每当赵校尉做出这样的表情,明摆着有人要倒霉。经验委实太过丰富,他们已经品得不愿再品。

待赵嘉做出决定,从沉思中回转,发现周围清空五米。挑眉看向附近士卒,包括卫青和赵破奴几个在内,再一次头皮发紧,不等赵嘉出声,纷纷背起大盾,扛起圆木,呼啸着向前飞奔,身后留下一地烟尘。

负重跑总比留在原地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