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涵之不知她想问什么,但听她这么说便生出些好奇,道:“郡主想问什么?”

“我听说,陆姐姐出嫁那一日,程家和李家都上门求亲,陆姐姐,你为什么选择了程家呢?”不是说程家不好,而是相比起早就定了亲,也有了接触的李家来说,程家对陆家来说实在太陌生了,何况程君泽常在边关,就更不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陆涵之没想到晴芸郡主会问这个,但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答道:“郡主知道这件事,应当也知道前因。李家在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想到的是将事情死死瞒着,被陆家知道之后,便拿两家交情,要陆家履行婚约,从这里,便能看出李家将脸面、名声看得有多重。”

这确实是,可京城的大户人家,谁不在乎名声呢?陆家只因为这个就拒绝了李家吗?

陆涵之看出了晴芸郡主的疑惑,接着道:“李家公子倾心周家姑娘,为此不惜逃婚私奔,若是被迫娶我为妻,郡主以为,他会怎么对待我?好一点,冷落我一年、两年到不知多少年,坏一点呢,或许将我视作仇人,日后便折磨出气,而那么看重脸面名声的李家,会站在我一面吗?我的结果只有两种,运气好,熬过了他们熬到当家做主的一天;运气不好便只能无声无息的被埋葬在李家。”

“而程家么,我那时确实不了解程家,但总比这样的李家要强吧!”陆涵之叹息一声,“不瞒郡主,我那时也不知我将来会面对什么,只是赌一把而已。”

晴芸郡主默然,明知李家不好,可当时的陆涵之只能选稍有希望的另一家,而她呢?她有没有选择呢?

陆涵之见晴芸郡主的脸色,猜到她有为难的事,大约是说起旧事有些感性,陆涵之没忍住道:“郡主问这个,是有为难的事吗?”

“我,是有件为难的事,陆姐姐听听就罢了,可别告诉别人。”晴芸郡主出身尊贵,但父亲温和端方,平素只爱读写诗,母亲性子柔弱,她被父母兄姐宠着,宫中又有太后疼着,也没养成刁蛮任性的性格。只是受母亲影响,晴芸郡主虽不是个糊涂的,但天性善良柔弱,处处肯为别人着想,到了自己却不知怎么办才好。

陆涵之暗暗后悔问出这句话来,但听她这么说,又生出了怜惜之心,道:“你放心,除了你我,谁都不会知道。”

“我父王给我订了一门亲,是平南侯府的二公子,就是,先前跟程世子定亲的周姑娘的兄长。”晴芸郡主微微抿唇,提起这个人,心头便有些委屈,“我与他定亲一年多了,原本婚期定在今年九月,可我前些时候得知,周公子他竟然跟一个青楼女子互许终身,还拿婚约要挟,说娶我进门之后,要纳那女子为贵妾,他父母不敢退婚得罪景王府,竟然答应他了。”

“我原是不知的,是周家提出要将婚礼提前。”晴芸郡主委屈的眼眶微红,“那时才出了周家姑娘的事没多久,说是想压一压周家姑娘的事,可我觉得不对劲,让人查了查,才知这事。”

陆涵之心中暗道,那周家也不知怎么教养儿女的,女儿要死要活跟人私奔,儿子要是再闹出非要纳个青楼女子回家的事,周家的名声可就全完了,也难怪那平南侯夫妇会答应儿子的无理要求。只是,晴芸郡主与她可不同,人家是堂堂郡主,那周家就不怕景王府知道真相?

“我刚知道这事时,又气又不知所措,又不敢直接对母妃说,只悄悄同我大姐说过,可我大姐说,眼看婚期都近了,父亲最爱读,也最讲读人的规矩名声,若是我要退亲,还是因为这种原因退亲,我的名声毁了不说,王府的名声也要毁于一旦。又说天下男子都是这般,日后不管嫁给谁,都免不了这些,还不如这周家,那人出身不光彩,我轻易就能拿捏。”

晴芸郡主性子柔弱,但并不蠢,听着这话虽是为她着想,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何况就算出身皇家,见多了各种纷纷杂杂,晴芸郡主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姑娘,对成婚对未来还是有期待的,可明知道这些再嫁到周家去,那这一辈子可以说一眼望得到头了。

陆涵之听着便觉得不对劲,虽说这个时候劝和不劝分,但周家做出这等事来,还劝着妹妹忍气吞声的,真的是姐姐该做的事吗?只是人家姐妹的关系,陆涵之不好说什么,单就周家的事,陆涵之便知道晴芸郡主想问什么了,答道:“郡主若要问我,自然是当断则断的。”

见晴芸郡主有些迟疑的模样,陆涵之接着道:“旁的我都不说,就与一个青楼女子做姐妹,郡主能接受吗?”

流落青楼的女子都是可怜人,若论才情性格,不说陆涵之,便是那些出了名的才女也未必比她们强。可不管什么时候,结婚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就这个时候来说,家中真纳了一个青楼女子,家中兄弟姐妹、日后儿女婚嫁都要受到牵连,试问谁能接受呢?要说想法子洗白了她的身份也不是不能,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所以虽然有从良嫁人的,但多是商户人家,讲规矩的人家是绝不会答应的。

“……”晴芸郡主默然,只觉得心头的一片迷雾都拨开了,是啊,想那么多做什么,重点是她绝不可能接受与这样一个人做姐妹,她宗室贵女的骄傲不允许,贵为郡主的身份更不允许。

“多谢陆姐姐,之前是我糊涂了。”晴芸郡主吐了口气,原本有些沉郁的脸上透出精气神来,“我光想着这事丢人,却忘了若真的糊里糊涂的嫁过去,我好好一个郡主委屈自己嫁这么个人,才是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