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乘风而去,如雁阵横空,与朝霞齐飞。

那道人身法轻盈飘逸,内力更是深不可测。即便携着三人,依然吐息平缓,面不改色,丝毫不见费力。

一路不作停歇,顷刻间飞奔五十里。直至看到薛万焘面露痛苦之色,道人才停下脚步歇息。

几人落地站稳后,薛万焘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拉着顾钦烽跪在道人身前。

“在下红茯山庄薛万焘,这位是我家少主顾钦烽。我叔侄二人落难至此,若无道长出手相救,刚刚已命丧黄泉。恩人在上,请受我叔侄一拜。”

说罢,薛万焘和顾钦烽朝道人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道人连忙扶起二人:“薛大侠何必如此,扶危济困乃江湖人的本分,更何况这位顾少侠还是个孩子,贫道怎会袖手旁观。”

薛万焘见这道人如此行侠好义,心中敬佩之情更甚,再拜道:“敢问恩人如何称呼?”

“贫道姓李,俗名卿玄,道号天璇子,于昆仑山修道。”

薛万焘于心中默念:“李......卿玄......”随即狂喜:“您就是传说中的剑圣李卿玄!”

李卿玄摆了摆手,笑道:“江湖虚名,何足挂齿。贫道只是略通些剑术而已,怎敢妄称剑圣。”

“道长过谦了,您的威名江湖上谁人不知。薛某受义兄濡染,更是对您仰慕已久啊。”

“哦?令兄是?”

“我大哥叫南齐云,江湖人称「南山一剑」。”

李卿玄脸上露出惊诧之情,拱手道:“这悠悠尘世真是无巧不成,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偶遇南大侠的结拜兄弟,幸会幸会。”

薛万焘赶忙躬身还礼:“我听大哥讲过,你俩曾于太白山上切磋剑法,最终是您技高一筹。大哥每每提及此事,语气中都充满了敬意。他在剑法上自视甚高,唯独对您心服口服,他常说那场论剑让他受益良多。”

李卿玄叹道:“时光荏苒,转眼已过二十年,但一切仍恍如昨日。当年我俩都是年轻气盛,在太白山上酣斗一天一夜,谁也不肯认输。我二人在剑术上不相伯仲,只是后来南大侠稍有大意,才让我侥幸赢了一招。南大侠剑法之精妙,贫道至今记忆犹新,那次比武也让我对剑道的理解更进一层。故人一别多年,理应登门拜访,南大侠如今身在何处?”

提及此事,薛万焘不禁黯然神伤,随后将昨晚发生的事大致叙说一遍。

李卿玄听罢,也是一阵唏嘘。

“短短一夜之间,红茯山庄竟遭此大难,简直令人发指。南大侠武功之高贫道深有了解,而顾庄主在江湖上扬名多年,恐怕身手也不在南大侠之下。你们其余几位兄弟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居然合力都挡不住那七个黑衣人,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薛万焘恨声道:“不瞒道长,我也想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可我已是将死之人,今生怕是没机会了......”

李卿玄这才注意到,薛万焘的脸色较刚才更为惨白,嘴里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他忙道:“薛大侠快请坐下,贫道为你运功疗伤。”

薛万焘凄然一笑,摇了摇头:“我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境况,其实我早该油尽灯枯了,全靠道长送的那股真气才勉强撑到现在。薛某能在垂死之际结识剑圣,今生已无遗憾,只求道长能收下我这可怜的侄儿......在下虽死也能含笑九泉了......”

李卿玄知道薛万焘所言不虚,方才他从其脉象上已经摸出死脉,即便是华佗在世,恐怕也无计可施。

但若说就此放弃,他也于心不忍,只能出言宽慰道:“薛大侠何出此言,贫道先为你输送真气,待到附近村镇再以外药敷之,不是没有回天的可能!”

薛万焘奋力抬起双手,抱拳道:“道长好意,薛某感激不尽,但您不必再为我耗费内力了。咱们尚未走远,附近可能还有埋伏,你们得尽快离开这里。那帮黑衣人行事狠辣,其中不乏高手,我若不死只会拖累你们......”

李卿玄正要挽劝,忽见薛万焘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剑,随后狠狠地朝自身刺去!

他急忙上前夺剑,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剑刃已深埋在薛万焘腹中,那副高大的身躯瞬间瘫坐在地。

顾钦烽大喊一声:“四叔!”

而后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抱住薛万焘,失声痛哭:“四叔,你不要丢下烽儿,咱们不是说好了同生共死吗!”

薛万焘强挤出一丝微笑,温声道:“傻小子,四叔已经是大人了,这辈子早就活够本了。而你还是个孩子,以后的路还有很长很长,今后要跟着李道长好好学艺,将来像你爹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话说一半,腹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那感觉就像肠子被生生扯断。饶是他钢筋铁骨,也不禁浑身战栗。

薛万焘强忍着疼痛,继续道:“至于昨日之仇......能报则报......实在报不了.......也不必强求,切不可......以此为执念......继而误入歧途......”

薛万焘已然气若游丝,声音越来越小,直至细若蚊蝇。

顾钦烽却是涕泗滂沱,他扑通一下跪在李卿玄身前。

“道长!您是天上的神仙!一定有办法救我四叔!求求您救救他!我愿意代替四叔去死!”

看着奄奄一息的薛万焘,李卿玄亦是悲不自胜。但他自知回天乏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于心中默念。

“傻孩子,你虽有侠义之心,但生死之事又岂能由他人代替。”

薛万焘心中仅剩一事未了,他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奋力攥住顾钦烽的胳膊,含糊不清道:“回风剑......你长大去东瀛......还给......”

声音戛然而止,最后一截蜡烛也彻底尽。只留下一具逐渐僵硬的躯体,犹如一堆残存的灯灰,顷刻间便会散如云烟。

顾钦烽趴在薛万焘身上嚎啕大哭,哭声震彻寰宇,惊的天地变色。

李卿玄不禁动容,于心中暗叹:“为保幼主,不惜一死,真乃古之义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