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宏斌厉吼:“温霄寒你为了给你那姘头出气,如此处心积虑就不怕你老婆知道了上吊自杀”

柳尧章引荐柳竹秋去赴乐康大长公主宴会前,担心公主一时高兴,撮合她做哪位郡主县主的仪宾2,嘱咐她若有人问起都说自己早已成家。是以虽无人见过温霄寒的妻子,却都知道他是有家室的。见他长年抛家游荡,迷恋妓、女,不少人嗤他风流无德,不念夫妻情义,为他的老婆抱屈。

柳竹秋不跟落水狗争辩,轻描淡写质问牛敦厚:“大人,金宏斌一再咆哮公堂,您不治罪吗”

牛敦厚也忍无可忍,怒令金宏斌住口,命人掌嘴三十。

衙役见长官发了火,不敢再明目张胆放水,轮圆胳膊狠狠抽了金宏斌三十耳光,打得他口鼻飙血,爬在地上直哼哼。

其余四个恶少见状脊梁都软了,学晒干的鳝鲞耷拉着脑袋。

证实严墨秦和金宏斌等人对温霄寒的指控都系诬告,案情被打回原点。牛敦厚没辙,下令将人犯尽数押回大牢,按照律法,案件审理期间,连证人也会一道拘禁,因而柳竹秋也被包括在内。

她早有准备,比起复仇的快感,这点苦不算什么,幸而走到牢门口就被带了回去,来到府衙的会客厅。

牛敦厚已换上便服,客客气气请她坐下,茶水招待。

“贤契3,适才张厂公派人来,说他已向陛下禀报你的情况。陛下爱惜人才,特传圣谕,只要确定你没有涉罪,便不必监押。你喝完这杯茶,就回家候命去吧。”

东厂督主张选志成年后才入宫当太监,净身前已娶妻生子,别的太监无后,只能认干儿,他这有亲儿的就特别珍惜,惨的是独生子二十岁便早夭了,生前留下个遗腹子,取名张体乾。

张厂公就这么一棵独苗,能不爱如珍宝宠得他自小比龙子龙孙还骄纵,到十一二岁时已俨然一个踢天弄井的小霸王,专好斗鸡走狗,射兔打鸟,顽皮本领若总结成秘籍,不知气坏多少家长。

张选志做到司礼监秉笔太监,已是太监这行的三甲了,位高权重,家财无数,奈何名声终究不光彩,死后愧见先人。为此他格外渴望子孙后代能读出仕,光宗耀祖。

从张体乾六岁起就为他聘请名师任教,前前后后来了二三十个,都被小霸王气跑了,最长的也没呆够半年。弃馆后都说:“张厂公那金孙就是头野牛,请我们去不是教,是给他家放牛”

外界传开了,就送这小少爷一个诨号叫做“张阿蛮”。典故源自曹操小名为阿蛮,也是宦官的孙子,幼少时同样调皮捣蛋,好惹是生非,俨然张体乾的前世

柳竹秋扮成温霄寒后,人际圈大大扩张,随着应酬增多领会到“朝中有人好办事”的道理,但凡不是巨奸大恶,能攀上交情的官员她都尽量纳入友册。一日在闹市高楼与人宴饮,看见街上一富家少年正领着十来个家奴追打一伙泼皮无赖。

她打听得知这小少年就是人人见了都头疼的“张阿蛮”,被打的那群无赖盘踞此间多时,专门碰瓷敲诈来往行人。敢与之对抗,他们就派出个体壮皮实的操起板砖照自己脑门一下,再一齐围住苦主诬陷人家行凶。

一般人怕吃官司,多半花钱消灾。他们从不招惹官吏,也就没人来管。今天看走了眼,见张体乾领着两个仆人随意闲逛,只当寻常有钱人家的小孩,更要欺他年幼。

张体乾这几日正愁没处消遣,被他们缠上,两句话不中听便叫上随后跟来的奴仆与无赖们群殴,打跑几个,抓住几个,送去大兴县衙治罪。

县令听是张选志的孙子告状,怎敢怠慢,按律将无赖们杖责流放,无心中为民间除一大害。

柳竹秋知晓经过,觉得这张阿蛮小小年纪敢亲身与无赖肉搏,说明他骨子里有血性。获胜后没私刑泄愤而是报官处置,且不去他祖父管辖的东厂,而是按律送交县衙,说明他心目中有法纪,没准真像曹操,悉心雕琢后是块好料。

又寻思张选志是朝廷最大的特务头子,权位仅次于大奸宦唐振奇。舆论评价他这人谈不上正直,没干过多少好事,但也不算恶毒,不怎么干坏事。庆德帝出于驾驭臣僚的用心,让唐振奇做司礼监掌印太监,张选志做秉笔太监位居其后,却提督东厂二十年,与唐振奇相互制衡。二人长期貌合神离,有各自的党羽。

柳竹秋想助宋妙仙报仇,能靠上张选志这条大腿以后行事就能多一分方便。见了张体乾正好开动脑筋,听说张家在找新塾师,便上门毛遂自荐。

张选志原指望这回能找个差不多的就谢天谢地了,没成想把京师有名的大才子给盼了来,只当祖宗显灵,欣喜若狂。

当即设宴款待,不顾尊卑,诚诚恳恳跟她掏了许多心窝子。说自家多么爱惜这个孙子,对他寄予了多大厚望,又说张体乾多么顽劣不争气,伤透他的心,好像温霄寒是张家的大救星,张体乾这辈子有没有出息全靠他了。

张体乾对所有老师“一视同仁”,上课第一天就想照例给柳竹秋备了份见面礼,偷偷往她茶碗里放了十几只蟑螂,等着她开盖品尝。

柳竹秋猜到他的心思,事事都有防备,觉着茶杯分量不对,故意端着走到近处去看他写字,又装作失手,连杯带盖倾到他身上。

十几只黑漆漆肥亮亮的蟑螂齐心协力往张体乾衣领袖口里钻,吓得他连蹦带跳。

柳竹秋让下人们别动,叫张体乾脱掉外衣,亲自用本帮他把蟑螂都赶出来,一只只踩死了,正色告诫:“想吓唬人得用蜈蚣蝎子,几只蟑螂顶什么用。”

少年恨恨瞪着她,鼻孔张缩,真像头发怒的小牛犊。

柳竹秋见他不服气,领他到架前,让他随意取出一本,再随意抽一段考她。

张体乾挑了本他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唐人笔记,刚翻开,柳竹秋就说:“错了。你倒过来翻,我倒过来背,错一个字,我立马走人。”

张体乾以为她说大话,翻开一页考她。柳竹秋一口气背完整页,一字不差,再往后考也一样。

下人们都咋舌称奇,张体乾还当是凑巧,连续挑出十几本生僻古籍测试,发现柳竹秋本本如数家珍,倒背如流。有好些字他都不认识,叫下人用类篇5查对,柳竹秋也都没念错,果是货真价实的才子。

“你会读又怎样本朝遍地官,缺的是能领兵打仗的将军,我以后要考武举不同你们这些呆子为伍”

张体乾哇哇乱叫示威,柳竹秋夸他有志气,叫他去到院子里,指着一株垂柳说。

“看到那树身正中央的疙瘩了吗,武举考试最先考的是骑射,你且退后十丈,射中那疙瘩给我瞧瞧。”

说罢叫人取来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