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院子出来,两人沿着一个大坡慢慢往上走。

道路宽阔平整,路两边绿意葱茏,不知哪家种着粉色龙沙宝石,花开了一整面墙,藤枝一路缠绕蔓延至雕花门的拱顶,粉色的花朵如瀑布一般垂下来。

风一吹,粉色龙沙宝石瑟瑟摇曳,如少女舞动着裙摆。香气随风袭来,淡淡的花香萦绕鼻间,也让司潼纷乱的大脑清明了几分。

人清醒了,也幡然醒悟,她上了老爷子的当。

司平爷爷请过来的剧团,自然用不着有人给爷爷占座。老爷子多半是用心良苦,见她陷入困苦,引着她出来。

她都已经成年了,竟然还让垂暮之年的老人担心,小心翼翼地哄着,是她太不懂事了。

司潼自嘲一笑,心道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结果还是被亲近的人一眼就看穿。老爷子那双眼,可是在商场上侵染多年的,毒辣的很。

她终究还是太嫩了。

又一阵风吹过来,有几片粉色的花瓣飘在她脚边,打着转,最后又向旁边的另一人飘去。

司潼停下脚步,侧头看过去。

高挺的山根,单薄的嘴唇,冷硬英俊的侧脸线条,如雕刻般紧致的下颌线……无比优越的一张脸……

“司矜言,别跟着我。”

司潼面无表情的看他,漂亮又脆弱的女孩,眼尾还有一点红,原本璀璨的星眸似是蒙着一层灰,黯淡无光,眼神却是拒人千里的冷漠,势要与司矜言划清界限。

她不需要虚情假意的陪伴,爷爷的算盘终究是打错了,司矜言根本不喜欢她,又何必拽过来和她强扭在一起?

司矜言静静地看着她,点头:“嗯。”

司潼再不说一句话,甩开人快步往前走。

她并没有什么目的,泽西岛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地方,此时,她像一个茫然走失的孩子,找不到回去的路,眼中希望之光已渐渐熄灭,却也只能不停的走。

很快,前方出现一条分岔路口,是上次她被司矜言骗到“鬼屋”的那条分岔路。司潼记得左边通往港口,她上次想去港口没去成,这次倒可以去看看。

沿着小路往前走,这会儿,头顶的阳光不太强烈,天阴着,积着铅色的云层,风有些大,吹动司潼浓密的黑发,柔软的黑丝缠在她的胸前、肩后,还有她白皙的手臂上。

脚下是一条石板路,湿漉漉的,路两边有一整面墙画着一片色彩鲜艳的涂鸦。

司潼随意扫了两眼不大感兴趣,也就在这时,她突然察觉到身后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司潼眉心紧蹙,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猛得转身。

只见身后距离她五米远的地方,正跟着一人。

是司矜言。

司潼瞬间冷了脸。

“别跟着我!”

她没料到这人竟然出尔返尔,答应了不跟她却还跟在后面。

司潼苍白的小脸紧紧的绷着,满脸都写着戒备,眼神如冰凉的寒星,整个人像一只长满尖锐利刺的刺猬。

司矜言黑眸沉沉地盯着她,往前走的脚步却没停,他嘴角扬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语气散漫道:“大小姐太自作多情了吧。”

“我在走我的路。”

司潼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攥紧,眉心微蹙,她在思索他这话能信几分。

“最好是这样。”

司潼没心情与他多纠缠,转过身飞快地往前走。

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路就在那里,又不是她家的,的确谁都能走。她也不是个霸道的人,不会她走了这里就不让别人走这里。

只要司矜言真的不是在跟着她,他爱走哪里走哪里,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又过了几分钟,司潼又走到一个路口。

这次路口有了路标,蓝色的底牌白色的字,写着港口,并用箭头标注方向。

司潼往右拐上另一条小路,小路大约只有三米宽,连一辆车都过不去。路两边是碧绿清翠的草坪,沿路开着一丛丛五色缤纷的小花。

司潼无心观赏这些小花。

远远的,她已经看见船的桅杆,那桅杆上挂着司氏的标志“S”的横帆。

司潼认出来那艘船是送她和爷爷来泽西岛的船,老爷子的专属船只,如果她要离岛,也得坐那艘船回去。

她想离开。

从来到泽西岛的那天开始,她没有一天不想着离开。

一开始是想回京,可现在她却想还是别回京了,最好是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她像是没了翅膀的鸟,困在自己离群索居的岛。她的岛被一片灰蒙蒙透不过一丝光亮的浓雾包围着,无人踏入与世界隔绝。

她找不到出路,也没有任何退路,所有的梦想和美好的期望,都如一场流星划过,原本以为是璀璨绚烂的永恒,却没想到最终坠入无尽的黑夜里。

司潼的心情十分低落,如鸦羽般的长睫低垂,盖住眼中失落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