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正则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俱乐部的休息室里。

旁边还放着金皙给她买的小恐龙,所以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头疼欲裂,伴随了整个童年的惶恐此时此刻如同泥沼,把整个人往深处拉扯。

嗓子灼痛,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苏正则伸出手,两眼昏花,手指在空中胡乱地一顿划拉,直到手被一只大手有力地握住。

“要什么?”面前晃动的人影,声音低沉,是熟悉的人。

“……要水……”苏正则另一只手扒拉着床单,脸靠在枕头上苟延残喘。

那边的声音消失,听到了杯子碰击桌台的动静,然后那只手把一杯温热的水握到她手里。

沉静而稳重,不肯多语。

那肯定不是你了……

苏正则再次闭上眼睛,捧着水杯,感受着这份寂静。

曾几何时,她竟然会害怕安静起来。

从小到大,苏正则从独自面对生活,被这份安静和沉默伤害着成长。

但是后来,苏正则发现只有这份沉默才是从始至终的陪伴,同形生圆,伤害的同时也被治愈。

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人会像苏正则如此喜欢沉默。

但是后来那个人来了,对她说,以后可以不用安静了,往后余生我就聒噪你一辈子。

然后就相信了,信人则伤。

这份安静再次回来的时候,苏正则还要再次体会一边被伤害的感觉。

这次醒来,恍如隔世,发生的一切就如同做梦。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你说点话吧,求你。”苏正则灌了一口水,然后把水杯推回去,不小心呛了一口,用胳膊费力地撑起,对着枕头剧烈咳嗽。

那个人沉默半晌,然后轻声说:“还疼吗?”

苏正则睁开眼睛,把目光落在了这个男人身上,并没有回答,而是嘴角微微上扬,眼睛眯起,目光冷漠。

“你知道吗?”苏正则淡淡地问。

“什么?”那人说。

“我说,这件事情,你知道么?哥?”苏正则眼睛注视着苏灵均有些颓废的样子。

苏灵均的手指颤抖了一下,握着苏正则手的力度稍微轻了些。

“我不知道。”苏灵均脸色铁青,沉默地偏过头。

很符合苏灵均一直以来的性格,不管是什么事情,他从来不争辩。

做了就做了,没做就没做,少年硬气也不想道歉,没做也不会辩解。

但是他一直握着她的手,努力克服着自己的那份拘谨。

是希望苏正则相信他吗?

苏正则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仰面对着空荡荡的屋顶和深蓝色的墙纸。

然后她笑了起来,笑得腰背都弓了起来,抓着床单被罩,把脸埋进去笑出眼泪。

“怎么了?”苏灵均问。

“不枉我相信你,刚刚最后,还挣回了你的面子。”苏正则停止了笑声,仰面朝天。

苏灵均看着她从醒了以后就一直又哭又笑,不禁有些害怕,害怕她因为这件事情疯掉。

“刚刚,你妈说我,说是我阻止了你发展事业的道路,”苏正则对着空气竖起中指,“我说你说你妈的昏话,你连你儿子想要什么都不懂。”

苏正则此时此刻很亢奋,她不想考虑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这种安稳的事情她已经做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