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夫人!侧夫人!”

葛妈妈几乎是跌跌撞撞爬进来的,因为跑得太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嗓子眼又干又涩,声音都有些沙哑。

李满月不耐地掀开眼皮子看她,“又怎么了?葛妈妈,我瞧你是越老越不知稳重了,这些日子怎么总是毛毛躁躁的。”

自自打住进了西府别院和孙贺重新联系上后,她是越发看葛妈妈不顺眼了。

这老妇仗着在她母亲身边当过差,总爱拿乔以长辈的姿态来教训她。

有几次甚至能门都不敲就想进她屋子里,险些撞破自己与孙贺之事,是以到了今日,她是越来越烦她,觉得她那把尖锐的嗓音是百般的刺耳不适。

葛妈妈端起桌边的茶杯就是一顿牛饮,跑热了,猛喝了两大杯水才缓过来。

肥胖苍老的身体瘫软到凳子上,咽了咽说道:“侧夫人,太夫人遣了马车来接您回府,现在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李满月闻言一惊,猛地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太夫人请您回府,马车就在大门上候着了。”葛妈妈摆摆手,表情有些茫然和惊慌,“侧夫人,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准您回府,老奴心中实在不安,可……看那架势又不像是来问罪的。”

李满月心中实在慌乱,脑中嗡一声难以思考,摸不清余氏到底想干什么,又不知道是不是下毒一事东窗事发。

她急得原地打转,“这时机怎么看都很奇怪,莫不是……”她想起什么,急走两步到葛妈妈面前,“你确定那婢女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肯定不会说的!”葛妈妈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她老子娘的命都在咱们夫人手里握着呢,她要是说了,岂不是害了自己亲爹亲娘。”

李满月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咱们眼下也没别的法子,总不能悖逆长辈的意思,只能先回府,若是真有什么,那便见机行事。”

等一切收拾妥当,李满月到门口见了那架势,心里更松了口气,马车还是配应她身份的五驾,前后八人随车,那金顶银披,一看便知是勋贵的车架。

她与葛妈妈相视一眼,两人点了点头。

正准备踩着脚踏楼梯上车,忽然帘子从里掀开了,柳嬷嬷那张苍老又和煦的脸露了出来,笑出满脸褶子。

“侧夫人,奴婢奉太夫人命接您回府,奴婢来扶您。”

李满月一怔,心中微讶,柳嬷嬷是余氏的陪嫁,是她身边最得力有脸面的妈妈,那在府中也是说一不二,有些权力的,哪个小婢女见着她不得请安陪笑的。

再说了,李满月掌家时候夺了她弟媳妇的权,两人还是有些龃龉在的,今儿怎么反倒亲自来接她了?

一切发生得太过仓促,她来不及深想,只能怀着满腔疑惑将手递给她,笑说,“有劳柳嬷嬷。”

有柳嬷嬷在车上,三人一路无话。

其间葛妈妈得了李满月眼神授意,状似无意地套说道:“今儿天都黑了,怎么太夫人还劳您亲自跑一趟,明个再回也是不迟的,莫非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柳嬷嬷瞧她一眼,神色不明地淡笑,“没什么事,只是宫里嬷嬷去咱们府上传话了,说侧夫人近来表现不错,成绩也好,太夫人一想自己如今身体不好,还是尽快将管家之事匀一些到侧夫人手上的好。”

这话一出,李满月当下便松快了,心里还有几分得意。

怪不得,今早嬷嬷还夸了她,想来下午便去婆母面前回话了,婆母心情一好也就准她回府了。

她舒舒服服地靠在坐垫上,嘴角含了一抹笑意,有点春风得意的意思,只是突然想起恐怕有些时日不能见孙赫了,心里有些郁闷。

好在等槐王回来便能见着他了,也是一样的。

马车叮铃咣啷驶了一阵儿,拐上主干道后也就没那么颠簸了,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槐王府门楣便在眼前了,门上两只风灯早点上了,此刻随风轻摆,昏黄的烛光摇曳,映亮了槐王府门前那块地。

李满月放下车帘子,眼眶有些发热。

其实她才离开没多长时间,可那时是被驱逐出府的,心境与现在当真不同。

又走走停停片刻,马车似乎拐了几道弯,她心里正有几分好奇,刚准备掀开帘子看看,柳嬷嬷便朝她笑道:“侧夫人到了,奴婢扶您下车。”

李满月点点头。

下了车才发现不知何时,马车已绕过正门,将她送到二门上来了,她有些疑惑,问柳嬷嬷时声音里已含了点薄怒。

“柳嬷嬷,怎的今儿要走二门?”

她是府上侧夫人,与李满禧那个妾室可不同,怎能也像下人一样从二门出入呢?

柳嬷嬷赔了点笑意在脸上,声音和缓带了点哄劝,“您出府之事终归不是什么体面事,不好叫太多人知道的,走大门兴师动众,搞得大家面上都无光,还是从这儿舒坦些。”

李满月生气,心想是谁非要不给大家脸面的,这会儿倒是知道顾及大家面子了,当真可笑。

她叹了口气,咬了咬唇,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心里委屈,甚至有点想哭。

柳嬷嬷在前头引路,走了会儿她才意识到不对,这不是往漪澜轩的路,便使了个眼色让葛妈妈问。

葛妈妈扶着李满月坠在后头,扬了点声音问前头脚程飞快的柳嬷嬷。

“柳嬷嬷,这也不是往漪澜轩的路啊,莫不是要先去东院给太夫人请安?”

这倒也是合情理的,儿媳妇回府,是该往婆母那儿走一趟。

柳嬷嬷回头看了一眼,“是,夫人请侧夫人一叙。”

可这往哪儿去还是没说,拐过几道弯,她主仆两个还是觉得不对劲,这也不是朝东院去的路啊。

这回还没来得及问呢,便到地方了,来的正是位于谢府整个庭院中轴线上的谢家祠堂。

祠堂门是关着的,从窗纸上映出来里面影影绰绰的灯光,十分亮堂,不知是不是点了太多蜡烛的原因,这儿更加闷热了,像是在火炉边上似的。

祠堂边上种了几棵花树,空气中弥散着纷杂的甜香,可却不太好闻。

里头似乎夹杂着一点……莫名的气味,像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