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正说着话,一个不防备,温氏一口咬上时嬷嬷的手,疼得她拉长了尾调“啊”了一声,肥胖的躯体一蹦三尺高。

温氏也趁机挣脱了挟制,抱着头四处鼠窜,头发早在各种缠斗间散开了,披头散发的活像一只孤鬼游魂。

湖边早叫人点上了灯,诸位主子的神色十分精彩,各自怀着满腔心事,一时竟无一人言语,静静看着她发疯胡闹。

谢老太太被吓得不轻,心脏一阵一阵的绞痛,捂着心脏痛苦道:“这究竟是造的什么孽,快将她制住,请了郎中来瞧瞧。”

温氏本来正往嘴里塞一把土,听见说话声,迅速扭头看过来,一双锐利阴翳的眸子里全是摄人的光,阴森森地看向老太太,似乎要将她生吞了一般。

谢老太太哪见过这种眼神,登时被吓住了,声儿也不敢出了,愣在原地心脏扑通扑通直跳,险些受不住厥过去。

温氏披头散发地蹲着,嘴边还沾着一圈泥土和草屑,目光定在某处片刻,又移开了,突然定睛看到站在人群外围的谁,开始发疯一般的尖叫。

她捂着耳朵,无助地叫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害你的,谁让你肚子里怀了谢恒的种,谁让它想抢我儿子的位置了?”

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可她这几句话太清楚了,随风荡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想听不明白都难。

时嬷嬷哪还顾得上手疼,一步三蹿跑到温氏身边就要捂住她嘴,两人跟打架似的缠斗了几回,好不容易将她制住了,突然又被她一头顶在肚子上,疼得往后倒,一个踉跄倒进池塘里呛了好几口水。

时嬷嬷一边扑腾一边叫唤,眼瞧着越陷越深,快被水没过头顶时余氏才反应过来,吩咐姗姗来迟的几个小厮道:“还不快将人救上来。”

余氏说得正经在理,语调里却暗含了几分笑意,从前吃了温氏那个贱人那么大一个暗亏,现在有热闹可看,她恨不得拍手叫好,哪里是真想救她的人。

几个小厮应“是”,慌慌张张地脱鞋脱帽子,下饺子般一个接一个跳下水救人,一时竟无人去管温氏。

趁着众人不备,温氏一个跑蹿到人群中间,看那方向,竟是直直往李满禧身上撞去。

“你去死!你去死!只要你死了,这王府就都是我儿子的家业了!你去死!”

她形状疯癫狂悖,顷刻间生出无限的力量,朝李满禧跑去。

李满禧瞪大瞳孔,下意识抬手捂住肚子,正是千钧一发之时,身侧的谢恒向前跨了一步,整个人结结实实将她挡了起来。

温氏此时是失了智的,也分不清面前人是谁,发疯一般向他撞过去,被谢恒用力一挡,挥倒在一旁,跌坐在地上。

旁边的沈玉如吓得尖叫一声,跳着后退了几步。

谢恒却连半眼都没瞧她,确认李满禧无恙后,上前一步,负手而立,眸色沉得如同今晚夜色,声音寡淡地吩咐沈林,“将她拖下去拘起来,莫让她伤了人。”

“是。”

沈林叫人取来了绳子,两三个人将她团团围住,男女到底存在力量悬殊,她再想跑也是不能了。

手叫人绑了起来,她有些茫然地坐在那儿,嘴里也只是在嘟嘟囔囔。

李满禧掩了掩鼻子,从谢恒背后走出来,颇为担忧地问了句,“王爷可有伤着哪儿?”

其实她这声儿不大,但因为离得近,正好能叫温氏听见,她一看到李满禧果然又开始叫嚷,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凄厉地往半空中飘。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只是叫人在你院子里放了把火而已,没想再做什么!”谁知她又突然顿住,阴恻恻地仰天长笑两声,“只要你死了,这王府就是我儿子的家业了!”

正是月圆之夜,圆月高悬,这般景况让人看起来脚底发寒。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已是了然。

谢老太太有些惶惑,瞳孔略略瞪大,蹒跚着脚步上前一步。

“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我也不想害她,谁让她命这么不好,槐王一死,她肚子里那位可就是唯一的槐王子嗣了!若是个女儿还好,可若是个儿子!呵,怎么?我儿子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阻碍尽除,难道还要他拱手让人不成!”

四周静得一缕声音都没有,几人表情各异,谢老太太踉跄着后退两步,不知是真气到了还是急着从这种境况中脱身,竟歪头一晕,虚弱地倒在汤嬷嬷身上。

汤嬷嬷大喝一声,“老太太!”

她是个狡猾的,蹙着一双眉毛向谢恒告罪,“王爷,老太太急火攻心,恐怕不好,奴婢先将她送回去歇着,万不能因为这些腌臜事伤着老太太身子。”

谢恒点点头,朝沈林吩咐道:“去前院请太医来看看,若是需要用什么药,再晚也要去配来。”

“是。”沈林将牌子交给身边一仆从,着他去办。

奴仆撒丫子跑走了,谢老太太也被人送回了寿安堂,等人一走,余氏冷哼一声,看向一旁站着的沈玉如。

“事关谢府家事,玉如你可要留下继续看?”

沈玉如确实被吓得不轻,若非罗裙遮着,都能看见那双腿抖抖索索颤个没完,但她没忘记自己这番来是为何,按照现在情形,她是要做谢府主母的人,这些大宅院里的阴私,提前适应也是应当的。

想到这儿她挺直了腰背,“玉如想跟着余伯母多学一些。”

“好,那便留你看着,瞧着如何料理家事。”

余氏看了眼谢恒和李满禧,“那日失火本就奇怪,可断壁残垣中难找线索,哪知果真有现世报一说,今儿倒叫她自己疯魔了,将这一切全都抖落了出来。”

“后宅不宁,是为家族不幸,今儿当着阖府下人的面,我便要好好审一审她这个毒妇。”余氏指了指被小厮拖上来躺在石头上奄奄一息的时嬷嬷,“将她捆起来,我要好好问一问。”

温氏病了,疯子说的话难叫人信服,可这个时姓仆妇还很正常,她又是温氏的亲信,肯定事无巨细知道许多,只肖将她的嘴撬开了,就能给温氏定下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