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大婚热闹持续了数日,先是宫中大宴,再是公主府大宴,圣上太后喜不自胜,特许京中各市坊取消宵禁三日,城中凡是稍高些的酒楼都挂上了红色的灯笼和喜字,各处都洋溢着喜气,盛况空前。

李满禧也是仪式结束后才知道原来公主府就落在槐王府隔壁,中间隔了一条逼仄的街道,因是思量这块地方位置好,离皇城近又幽静。

难怪这些日子总觉得门前热闹非凡,连槐王府上空都时常萦绕着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想来便是借着东风从公主府里传出来的。

这日一早,李满禧亲自起身送谢恒入宫,穿一件白色绸衣就站在镜前替谢恒整理衣带。

谢恒微微垂首敛眸看她,看她低眉顺眼的困倦样,有些好笑,“这些不必你来做,多睡会儿便是。”

李满禧茫然地抬头,眸中尚且不太清明,摇了摇头复又低下去系带子,喃喃道:“白日里多的是睡觉的时候,我想送王爷出门,不然一早你便走了,忙到半夜才回来,我都睡了,也见不着你一面……”

谢恒微微讶然,这好像还是她第一回正经地同他说这些,他心尖腾起一点暖,用指侧蹭了蹭她的脸。

李满禧抬头看他一眼,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谢恒突然合拢双臂抱她入怀,又顾忌着她的肚子,没敢用力,纵使如此还是撞得李满禧下巴生疼。

她轻轻“嘶”了一声,有些不明就里,“王爷?”

谢恒哼笑一声,连带着胸腔都在发震,说话间含着一点愉悦的情绪,“狸奴,你在跟我撒娇?”

李满禧一怔,旋即便脸红了,连带着脖子和耳朵尖都要滴血一般,缓了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说,“哪有。”

谢恒只笑,也不说话,良久才拍了拍她的肩,“今晚早点回来,争取能让你睡前见到我。”

说罢他便松了手,也没等李满禧反应过来,就提步往门外走。

门“吱呀”一声开合,正是盛夏时节,屋内有冰扇,将空气浸得凉爽舒服,以门为界,与屋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暖风一吹起来,人立马起了一层薄汗。

李满禧正好瞧见沈林站在屋外,等到谢恒出去后关上了门,门缝越来越小,谢恒的身影渐渐只有一线。

她心中没来由的失落。

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了,兴许是越发临近产期的原因,她总会觉得失落,也愈发依赖谢恒,每晚都要熬到撑不住才迷迷糊糊睡去,可即便这样,也难以在睡前得见谢恒一面。

他一早又走了,摸着身侧冰凉的褥子,她总觉得难过。

不可否认的,有了肚子里这个孩子的牵绊,她与谢恒成了两个不可分割的人,或者说,两人之间的爱愈来愈深。

李满禧叹了口气,再睡不着了,就坐在桌边发呆,等到天色渐明的时候,松萝端了水进来,看到李满禧坐在桌边有些讶然。

“姨娘何时醒的?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她顿了顿,“难不成从王爷走后便没再睡过了?”

李满禧没说话,突然换了个话题,“好一阵子没收到母亲和弟弟的信了。”

松萝将水盆搁在架子上,拧了张帕子出来,自己也疑道:“正是呢,兴许这阵子咱们公子读忙,也就没空送信来了。”

可她很是想念母亲和姐弟呢。

李满禧叹了口气,撑着腮又问,“姐姐怎么样了?”

李满柔虽在教坊司做事,但李满禧银子使得多,又花了精力请人从中周旋,她日子过得不苦,每半月都给李满禧来一份家,里头都在说自己过得很好,又重拾了琴棋画而已,让她不必担心。

“姨娘放心,按着日子算,大小姐的信明日就该来了。”

李满禧点点头,撑着桌边起身,朝妆台走去,“替我更衣梳妆吧。”

一早刚念叨过的母亲和弟弟,下午时分便收到了他们的信。

松萝捏着信进来的时候李满禧刚刚午睡起来,用一杯浓茶漱了口,又饮了一杯温水。

听说家中来了信,她有些急切,忙伸手接了来,拆开一目十行的看完了,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松萝凑上去看了眼,信中所说不过一切都好,裴绾还说李初近两日都在学堂里用功,十分刻苦。

松萝有些不解,“姨娘,家中一切都好,您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

李满禧摇了摇头,将纸轻轻拍在了桌上,“娘亲在说谎。”

“怎么会?”松萝惊道:“信中说得轻松恳切,再说了,裴姨娘是从来不说谎的人,更遑论和您说谎。”

李满禧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在薄薄的信纸上,那明纸上还残留着墨香,她都能想象到裴绾垂头写字的模样。

一定是眉头紧锁的。

“前两日正逢公主大婚,举城欢庆,连院都放了两天学,李初哪有机会像信里所说的用功了两日。”

李满禧沉沉舒了口气,“还有,娘亲说她去了河堤上看花,可前阵子的大雨早将河堤上的花全都浇没了,谢悦这样最不会扫兴的人看了都要抱怨两句,娘亲却说群芳竞放,姹紫嫣红,可见她是在说假话。”

松萝张了张嘴,挠了挠头,有些不明白,“可,可裴姨娘为什么要说谎呢?”

“是啊,她为什么要说谎呢?”李满禧沉吟,“若是日子好过何须说谎,府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她又知道我将要临盆,怕我知道了心急,才报喜不报忧。”

李满禧攥了攥掌心,察觉到一片濡湿,心中惊慌不已。

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裴绾不必这么大费周章骗她。

“松萝,你今夜便去找从前府里交好的婢女问一问,一定要问出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松萝也不敢耽误,赶忙称“是”。

正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时候,柳烟从外面跑进来,她向来是稳重的,少见这样急匆匆、慌不择路的时候,额角都起了层薄薄的汗,面上有些惊慌。

“姨娘,永慧公主遣人来送喜饼给太夫人,特意说了府中有新鲜的梅子和荔枝,想请您过府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