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觎和江绾席地对坐、相顾良久,她自觉一直如此坐下去,若她不先说话,江绾是绝对不会先开口的,对于沉默这一块儿,江绾有实力可以挺到活活憋到她死。

“我要多久才能清醒过来?这珠子里没吃没喝,连个瓜子都没的嗑,实在无聊的紧。”

江绾羞涩的笑了笑,突然变戏法一般从袖子里摸出把瓜子来,默默塞进了她的手里。

“你清醒了怕是很无聊,囚龙潭里还不如这儿呢……销骨泉的水对龙族虽没致命影响,却也会限制法术的施展,在这儿呆着总好过醒过来浑身无力、精神萎靡要好。”

百里觎眼前一亮,心中郁结稍缓,笑着边嗑边道

“嘿,你从哪儿弄的,你还能弄出点儿什么来?”

“你还想吃什么……嗑完瓜子皮不要乱丢,不好打扫,多谢了。”

“莲花酥吧,就要山下苏记那家的,别人家的味儿都不好。”

江绾意味深长的瞧了她一眼,竟当真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包莲花酥来,油纸包用红绳儿仔细扎好,上面清楚的印着苏记的红印章……百里觎愣了愣,将信将疑的打开油纸,捏了块儿莲花酥咬进嘴里,直到熟悉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后才诧异道

“就是这个味道,还真是苏记的莲花酥……不是,你快告诉我你怎么做到的,你们器灵都这么能?”

江绾稍有迟疑,试探性的问道

“你真想知道?”

“我不想知道我还问你做什么,我当然真想知道。”

“可我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百里觎捻住被咬了一半儿的莲花酥,微微偏头看她,无奈笑叹一声。

“要不说你们姑娘家都别扭呢,不问一定不说,问了也不一定会说。”

江绾闻言连连摆手,急忙辩解道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不知该如何说……不如还是让你自己看吧。”

话音落罢,她在百里觎半信半疑的目光中自手间结出一个法印,广袖微扬时珠内浅蓝光影随之轻漫,百里觎只是一个眨眼间,眼前便已换了一番景象。

金乌西沉,余晖落尽。

断桥畔淡烟画柳,云树绕堤,与美景不相对称的是桥底蓝衣长衫之人,眸光阴鸷正看向自己,百里觎此时是在江绾的视角里,虽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可也知道以她的胆怯稚气,大抵是被吓的不轻。

“你与百里觎交好?”

眼前之人正是云煜,他话才刚出口,江绾便声音颤抖着急急回道

“不不……是云师姐……云师姐说上回百里师兄跟她说讲过,他喜欢吃山下的莲花酥,师姐今日替师父打扫藏经阁脱不开身,这才叫我出来代买的……”

“百里觎告诉她的?”

他语气中带着探寻及不易察觉失落,视线落入手中方才刚从江绾那抢过的小巧牛皮纸包,红绳千结煞是好看,思忖片刻后竟扬臂将纸包扔入旁侧河中,扑通一声溅起层层涟漪。

“那你就告诉你云师姐,你在半路遇到了贼人,银两被偷了,莲花酥压根儿就没买到。”

江绾双手局促的揉搓着,衣角片刻起皱,她看着莲花酥被扔下的水面,语气越发慌乱起来。

“这…师兄,云师姐定会要我再去买的,我…”

天光剑快剑出鞘沧浪浅啸,寒意凛凛架在了江绾雪白的颈窝上,百里觎在心底无声的冷笑了一下……心想对同门师妹竟还刀剑相向,这个大师兄的层次未免也太低了点儿。

“我教你这么说,你便这么说就是了。”

江绾于剑下颤抖的形同筛糠,红唇因发抖护不住口腔上下牙骨相撞杂音,就连说话都战战栗栗的。

“好…好!别…别杀我,大师兄我这就走…”

随着江绾提着裙摆逃也似的跑开,百里觎眼前的景观也荡着波澜重归珠内,她其实很想回头看一眼云煜接下来的神情,是不是正志得意满间笑容满面,但无奈那是属于江绾的记忆,江绾当时没看到的,她自然是绝不可能看到的。

“溯魂珠除了可以溯洄时光外,内部也可以存放些东西,我一直很怕云师姐……所以她吩咐我买的东西,为了防止意外,我都会在珠子里存上一份备着,但你不用担心,这包莲花酥虽已买了许久,但溯魂珠内的东西是不会因为时光流逝坏掉的,你安心吃就是了。”

百里觎之所以停下嘴上动作,倒不是因为怕吃食变质,只是回想起刚才的云煜,突然就感觉嘴里的莲花酥不对味儿了。

她虽知道自己一直都是云煜的眼中钉、肉中刺,却不知他厌恶自己竟厌恶到……丝毫不允许旁人向自己表露善意的份儿上了,既然如此,那最后拥月崖相处的那一晚,他又替云雁时送的哪门子粥呢。

“我原以为云煜喜欢你,看来我想错了……莲花酥味道不错,有劳江师妹,你受委屈了。”

百里觎把剩下半块儿糕点全部塞进嘴里,又将其余的重新包好放回江绾手里,她看着眼前之人被吓的娇躯一震,双手一扬径直把纸包给扔飞了。

“大师兄…喜…喜欢我?!!”

喜欢一个人究竟什么样儿,百里觎并不甚清楚,毕竟她从前没喜欢过谁,也从未有人喜欢过她,不过以云煜那种性子,能给姑娘家买糖葫芦也算着实不易了。

“他前阵子给你买了一整垛的糖葫芦,虽然你没吃上,倒是让我占了便宜,但总归也是买给你的。”

江绾有些难以置信,双目圆睁着频频摆手,看着就像是被云煜喜欢上要丧命一般,吓的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儿。

“不不不…我这个人胆小,自从进了无妄以来,唯恐有些许行差踏错,除了与云师姐身处同宗,迫不得已必须偶尔有所交谈外,这么多年我都未与大师兄说过话…你在我记忆里看到的,便是我二人头一次独处了,他又如何会喜欢我呢!”

百里觎垂头抬起眼看着她轻笑出声,须臾过后悠哉悠哉的磕起了瓜子。

“说的也是,哪有用剑抵着心爱之人脖子的?他一定不喜欢你,他那种人啊……喜欢谁算谁倒大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