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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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er 1 其实,温昕能够猜到顾世鋆想要对自己说什么。 顾世鋆看似为人冷淡严肃,不好接近,实际相当诚实,待人接物,为人处事,都认真诚恳。 温昕还曾笑他:“你上辈子怕不是个和尚,做什么都一板一眼,‘不打诳语’。” 所以,当顾世鋆低声地说:“当年的事,其实,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温昕心里其实已经有预感,顾世鋆想要说什么。 可是,不能。温昕想。 不能让他说出来。 至少不能是现在,不能在她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说出来。 手指在餐桌下不动声色地操作,温昕的手机来电铃声适时地响起。 温昕一顿,看一看来电显示,镇定自若地向顾世鋆颔首致歉:“不好意思,工作电话,我去接一下。” 顾世鋆一默,嘴唇微动,欲说还休,最终只是静静点头,没说什么。 这一天,他们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后来,温昕和凌珑吃饭时,特意感谢好友:“多谢姐妹的电话,江湖救急。” 凌珑一挥手:“这有什么?早知道你是和顾世鋆吃饭,我就直接给他来个夺命连环all。” 温昕笑起来:“那倒也不用。前面在谈公事。只是后面要谈……我们的事的时候,才特意拜托你打电话。” 凌珑一挑眉毛:“你们的事?” 夜深了,两个人下了班,正在路边小摊吃宵夜烧烤。温昕一边将烤鸡翅从竹签上摘下来咬住,一边含混地说:“是啊……哎,凌珑。” “嗯?” “我觉得,这么久了,他可能心里还是有点放不下我。” “……” 温昕这样说,凌珑手里的羊肉串吃不下去了。好友蹙起眉头:“温昕。” “嗯。” “你最好别是打算和他旧情复,再续前缘,破镜重圆。” 温昕听得失笑:“难为你连说这么多成语。” 凌珑却严肃:“我说真的,温昕。当年你们闹得还不够难看吗?” “……” 温昕沉默一下,默默地将烤鸡翅上的孜然摘掉:“我知道。” 温昕内心清醒坚定,并不是会被感情左右理智判断的人,这一点,凌珑并不担心她。 “的确,”凌珑说,“感情并不会干扰你行动上的决策。可是,温昕。” “……嗯。” “感情会让你心里不好过。” “……” 温昕吃不下去了。 她放下烤鸡翅,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也看出来了?” 凌珑恨铁不成钢:“当然,你看看你现在这耷拉着眼皮的样子。七年了,他是放不下你,我看你倒也没完全放下他。我说,温昕。” 温昕老老实实地挨训,凌珑无奈地看看自己苦恼的好友:“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 好友是真的苦口婆心。温昕握住一串烤肉,缄默半晌,低声地说:“我原本以为他已经放下了,却没想到,他好像比我陷得还要深……凌珑。” “嗯。” “虽然很不想承认,”温昕苦笑一声,“但我也真的无法否认,我心里对他,也还是有一些难以释怀。” 温昕这样老实地承认,凌珑也没再挖苦她。好友静默半晌,低声说:“你也不要太为难自己。毕竟,你们当年,确实是好过的。” 凌珑作为温昕的知交好友,一路走来,好的坏的,都看在眼里。 而好友小心翼翼地这样说,温昕反而平静下来。她笑了笑。 “确实,”她说,“他对我的好,我实在……不能完全忘记。但是,凌珑,你放心,我不想与他复合。当年分手的苦,太苦了。我不想重蹈覆辙。同样的事,我经历不起第二次。” 凌珑张张嘴,先说了一句:“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停一停,又叹口气:“真难。怎么这么难呢?” 温昕和顾世鋆,苦是真的苦过。好也是真的好过。 温昕尤还记得,他们在一起后,他们的第一个纪念日,顾世鋆非常认真地送了她一对耳坠,还有些忐忑地问她:“你喜欢吗?送首饰,会不会太俗气了?” 那是一对非常漂亮的紫水晶耳坠,银色的直链素净明亮。温昕没有耳洞,耳坠特意做成了耳夹的款式,温昕将它们举在
半空,对着阳光看了又看,实在喜欢。 “这个紫色真好看。”她说。 他们的纪念日在12月里,时序深秋入冬,岁暮天寒,天地之间一片清冷素净。两个人挨坐在学校的长椅上,鼻尖冻得红红的,呼吸间都是霜气,但还是很开心。 顾世鋆只说:“你喜欢就好。” 后来温昕才知道,那一对耳坠,是由顾世鋆亲手制作。 他没有告诉她,只说:“今晚,要不要去露天的汽车影院看电影?” “好啊,”她开玩笑,“不是爱情片吧?” 顾世鋆也笑起来:“是剧情电影。” 两个人坐在车里,开着空调,一边吃爆米花,一边在漫天的星光下看《天才不能承受之重》。 温昕看着男主角在电影里飚戏,不禁感叹:“凯奇的演技确实不错。刚刚那个眼神一秒切换,还是挺厉害的。” 顾世鋆颔首:“尽管他有些挥霍无度,但演员的本职工作是提供出色的对人物的演绎。这一点,他做得不错。” 温昕也点头:“他有天赋,也肯吃苦,人生目标也挺明确。别的我不了解,这一点,我蛮佩服他。” 顾世鋆侧首看看她,忽然一笑:“你的目标也很明确。你的执行力也很强。” “干嘛?”温昕横他一眼,还以为他在调侃她搭讪他的事,顾世鋆却认真地说:“是真的。” “……” “你有一种特别的直接和清醒。你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东西,并且大方直白地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争取。” 温昕一怔,吃着爆米花的手微微地停住。她看向顾世鋆。 夜深了,车窗外是暗暗的黑色,电影放映的光透过挡风玻璃明明灭灭地映在顾世鋆脸上,勾勒出男生清峻的轮廓。 温昕凝视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深邃,里面有小小的星光,非常认真,非常诚挚,鬼使神差地,温昕轻声说:“是的。” 她的确是这样的人。 温昕兀自地笑了笑。在清冷的冬季的夜晚,在车子为两个人隔绝出的一小方亲密天地里,她对顾世鋆说出没有对别人说出过的心事。 “我很早就知道,我在人生里想要什么。”她说,“我想要成为一个可以独立在社会上立足,实现我自己的全部价值的人。” 收音机里,电影的音效与台词还在热闹地叮咣五四地响着,可是两个人都没有在意。 话题深了,顾世鋆静静地听着温昕的自我剖白。 温昕垂了垂眼睛:“我能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大概是因为,我的妈妈,她不是这样的人……从小,她便同我说,女孩子学理科太辛苦,将来最好还是能找一份清闲的工作,顾家,嫁一个好丈夫更重要。” 温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或许有一些慨叹,但已经没有了忿忿不平的愤懑。她只是平和地叙述着自己性格的成因。 而顾世鋆微微一怔,无意识地伸出手去,握住温昕的手。温昕笑笑,也握住他的手,反去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没事的啊。”她微笑,“人无压力轻飘飘,说不定反而是因为那一点不甘心,促成了我现在的性格。你知道的,我的理科成绩真的还不错的,我也对电子工程和智能自动化很感兴趣。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觉得我的价值,实在不止一辈子待在家里,为一个丈夫洗手作羹汤。” “哦,”顾世鋆下意识地摇头,“当然不止。” 温昕笑。她不知道,漆黑的夜里,她的眼睛亮亮的,盛满了光。 “我想要实现我的价值。”她说,“就像发明电灯的爱迪生,实实在在地做出可以对社会有价值的东西。那句俗话怎么说?科技推动人类进步嘛。” 她说着,松开顾世鋆的手,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挨了挨自己发烫的脸颊,“当然了,我不是爱迪生,做不出那么划时代的发明。但是哪怕能贡献一点点,我也想实现我的能力里所有能实现的——哎,是不是太理想化,太大言不惭了?” 温昕说得自己有点后悔,“唉,好端端的,我和你说这些干嘛……真是。”她摆摆手,“不说了,看电影吧。” 顾世鋆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温昕,怔怔地出神。 收音机里,电影的台词还在继续:“ether like it r nt, have a ift; and that ift s liht and jt an reasldark and ken rl
d and t tn k n that ift, is t tn k n the entire h rae” 1 (不论你喜欢与否,你都有与生俱来的天赋;那天赋为这个黑暗而糟糕的世界带来喜悦与光明。如果你浪费你的天赋,那便是背离整个人类。) 顾世鋆轻声地重复:“have that ift” liht and jt the dark and ken rld f ne 温昕一时间没听明白:“什么?电影吗?” “……嗯,台词。” “哎呀,”温昕转回头去,有些懊恼,“刚刚没留神,暖气开太大了,车窗上都是雾,电影都看不清跟不上了。” 顾世鋆没有说话。他怔怔地注视着温昕的侧影。 她降下车窗,让冬夜的冷空气吹进车里,消除车窗上的雾气;夜风拂起她的碎发,她伸出手,将长发在耳后拢得整齐。 冬天的深夜清冷而安静,喜剧商业电影热闹而欢喜;在这种寂静与喧闹之间,顾世鋆清晰地听见自己失序的心跳声音。 遇见温昕之前,“爱情”对于顾世鋆来说是一件使人困惑的事;他并不轻视它,但正如他们第一次一起去看的爱情电影,他不觉得感动,只觉得茫然。他不明白它。 温昕没有说错。内心深处,他所认同的爱情,它并不生发于某一个因缘际会的浪漫事件,而生发于对对方无可取代的人格与灵魂的欣赏。 而温昕拥有那样一个令人目眩神迷的,独一无二的人格。 当顾世鋆这样想起温昕,他在空空荡荡的露天天台酒吧独自抽了一根烟。 慢慢地引,慢慢地呼吸,慢慢地,长长地,吁出一口叹息。 温昕已经走了。 助理开车来接她,他倚在天台上,沉默地注视她的车子在金明市繁华的车水马龙中远去。 顾世鋆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去。 “我知道你是故意找借口离开。” “……” “我知道你不想发展合作伙伴以外的关系。” “……” 空空荡荡的,无人回应的天台上,顾世鋆轻声地问: “要怎样做,我才能回到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