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er 2 21 温昕站在医院门口的时候,时钟已经指向半夜一点正。 夜阑人静,医院门前人烟稀少,秋风寒凉。温昕裹紧了大衣,觉得自己这个点来医院,真是有点疯了。 私立医院不同于公立医院时时繁忙,此时大堂安静,气氛平和,偶有医护人员走过,不似医院,倒似酒店,空气中隐有鲜花的香气。 医院前台的工作人员看见温昕在大堂脚步踟蹰,主动温声问道:“小姐你好,需要帮忙吗?” 温昕踌躇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这个时间,是不是已经不允许探视病人了?” 工作人员点点头,又摇头:“特殊探视也是可以的,只是要有医生的准许。” 温昕牵了一下唇角,也不知心里是失落更多,还是轻松更多。 她向工作人员点点头,正要说一句“那我改天再来”,身侧忽然有人说:“请这位小姐进来吧。” 温昕一怔。 循声望过去,顾女士抱着手臂,从电梯间走来。 22 如果说温昕见到顾世瑜时,尚能礼貌寒暄,当温昕看见顾女士,一时间只剩下沉默。 多年未见,顾女士看上去竟没有什么变化,举手投足还是一派雍容,气质极好。 她看见温昕,神色不见任何波动,只笑:“温小姐,这一边。顾世鋆的病房在十二楼。” 温昕默默跟在顾女士身后,走进电梯;此情此境,确实无话可说。反倒是顾女士态度自然,笑着向温昕介绍:“这是家兄投资的私立医院,若有什么不妥当,温小姐尽可以提议。” 温昕轻轻摇头:“医院环境很安静,看上去很舒适。” 顾女士牵牵唇角:“这边。” 医院的走廊也似酒店,宽敞安静,顾女士轻轻推开病房的门,侧身让温昕先进。 温昕低声说:“谢谢。” 没想到再回头,顾女士停在门口,不似要进来的样子。 她向温昕笑笑:“我在华平还有工作。下午听说他昏倒住院,匆匆飞过来,现在他稳定一些,我就要搭夜班的飞机回去了。” 温昕听见“昏倒”二字,心下一沉,下意识地去看病床上的顾世鋆: 病人沉睡着,手背挂着点滴,看不清五官模样,只觉苍白清瘦。 温昕没有见过这样的顾世鋆。 哪怕是他们最后大闹的那一场,他依然是身形挺拔如松,眼神固执倔强的模样。 温昕微微失神:“他……怎么了?” 顾女士微微摇头,和顾世瑜说一样的话:“急性胃肠炎。病因不明,可能是吃坏了东西,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温昕明白的。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握紧,指甲掐进手心。 “可有……大碍?” “慢慢将养着,若不恶化,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顾女士这样说,忽然叫了一声:“温小姐。” 温昕一怔,顾女士说:“我很谢谢你来。” 温昕一顿,然后微微摇头:“生死面前无大事,应该的。” 顾女士笑笑:“你与小鋆之间的事,我不过问了;你与我之间,还有些未竟之语,改天有时间,我们再聊一聊。” 温昕没有说话。顾女士向她颔一颔首:“温小姐,再会。” 温昕沉默地望着顾女士离去的背影,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走到病房角落的软包圈椅上坐下。 病房环境很好,温度适宜,空间宽敞。病床靠在房间的一侧;另一侧的角落里整齐码放着洗手台与小冰箱。 顾世鋆安静地睡在病床上,房间里万籁皆静,温昕坐在圈椅上,疲倦袭来,她也不知不觉地倚在圈椅上睡着了。 再醒来,是被顾世鋆的呓语惊醒。 顾世鋆迷迷糊糊地说:“水……” 温昕亦在半梦半醒之间,一时间不知身在何方。 她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循着他们当年在华平的小家的记忆,走向洗手间的方向;直到发现洗手池的位置和记忆中的不同,才意识到,这不是在他们的家了。 温昕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她的眼神清明了许多。她默默地在水池旁接了一杯水,递给顾世鋆。 顾世鋆尚在病中,接过水,昏昏沉沉地说了一句:“thank sve……” 温昕一怔,下意识

地说:“你喝酒了?” 顾世鋆似是不敢回答这个问题,转开头去,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开始喝水。 温昕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 sve是她的外名;而顾世鋆只有在喝醉了的时候才会一直讲外。 这件事是温昕在大学时十分偶然才发现的。毕竟顾世鋆不爱饮酒,喝醉更是少之又少;唯一一次喝醉,是在好友李宗泽的生日。 那时李宗泽给她打电话:“顾世鋆喝醉了,弟妹,你来接他吧。” 温昕被李宗泽的一声“弟妹”叫懵了,还真打了个车去接顾世鋆。接上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点,寝室已经回不去了。 温昕只好扶着顾世鋆去酒店。好在那时酒店查得不严,温昕从顾世鋆的钱包里翻出他的驾照,也就顺利登记了。 走进酒店的房间,顾世鋆冷不丁地叫了一声:“sve。” 温昕一愣,根本没有意识到顾世鋆是在叫她。直到顾世鋆紧接着念道:“rses are red,vilets are ;lve never rssed nd,til the dai t …”1(红玫瑰是红,紫罗兰是紫;我从未想过爱,直到我遇见你。) 温昕这才明白,他竟然是在用外和自己说话。 她又有点好笑,又有点感动,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顾世鋆。 顾世鋆自顾自地在酒店的床上坐下,自己振振有词:“if dn’t talk t ,then i’d a nl – nl!d knat a nl is?”(如果只有我在说话,那么我就是在表演一段独白——独白!你知道‘独白’是什么意思吗?) 这下子温昕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知道,”她说,“nl就是你一个人喝多了在这里发神经。” “ahh,”顾世鋆说,“are talk t nthen it’s nt a nl ane – it’s a dial!”(啊,现在你和我说话了。那么这就不是我的独白了——是我们的对白。) 温昕实在觉得太好笑,顾世鋆还在那里一本正经地科普:“n,di,thse are prefixes it es like this:n,di,tri,tetra,penta,hexa,hepta,ta,nna,……”(n和di,它们是词语前缀。数字们的前缀是这样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顾世鋆只数到“九”的前缀nna,“十”的前缀dea还没有说出来,“咚”的一声,他倒在床上,将自己数得睡着了。 而温昕双肩耸动,憋笑憋到内伤。 都说酒品鉴人品,温昕实在没想到,顾世鋆酒后竟是这样“痴线”到有些可爱的一个人。 而顾世鋆酒醒之后,坚决不肯承认那些傻瓜行为是他做出来的。温昕十分后悔:“当时应该给你录下来的。可惜我太震惊了。” 她说着,笑嘻嘻地去摇晃他的手臂:“那你再喝醉一次,再说点什么搞笑的话给我听听,我去录下来不就行了?” 顾世鋆板着脸“哼”了一声,扭开头去。温昕哈哈大笑起来。 只不过从那以后,顾世鋆再也没有喝醉过了。温昕也渐渐地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直到病房里,顾世鋆又用英模模糊糊地叫了一声:“sve……” 温昕才一怔,下意识地说:“你喝酒了?” 想起对方的胃病,温昕蹙起眉头,不等顾世鋆自己承认,弯下身去,凑近顾世鋆的面庞,轻轻地嗅了嗅。 “果然,”温昕眉头蹙得更紧,“有酒气,是喝酒了。” 这样说着,她直起身来,有点生气:“明明知道自己胃不好,你怎么还这样喝酒呢?” 而顾世鋆怔怔地望向她。 深夜的病房里,万籁俱寂,窗帘密密地拉紧,只有病床旁的夜灯亮着。 昏黄的灯光中,温昕这样有些生气地数落,顾世鋆恍惚地看着她,一时间,竟有些时光倒流的错觉。 “温昕,”他喃喃地说,“是你吗?” 23 温昕在话说出口的同时就后悔了。 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越界了。 而越界的原因显而易

见: 顾世鋆苍白清瘦的样子还是让她心软了。 毕竟,是曾经那样好过,那样爱过的人。 哪怕他们最后分手闹得不好看,温昕想,那其实也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错。 顾世鋆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对她的好亦是真心实意。即使他们最终没能在一起,温昕也愿顾世鋆过得好。 这样想,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我。”温昕低低地说,“我来看你了,顾世鋆。” 她说着,从病床边退开半步,正欲走回软圈椅旁边坐下,顾世鋆却蓦地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别走。”他急急地说。 他的动作那样急,牵得输液管都开始晃动;温昕赶忙伸手稳住输液瓶,喝道:“别乱动。” 顾世鋆似是被她镇住,果然没有再动,只是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却没有松开。 “温昕,”他说,有些语无伦次,“别走。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我不走。”温昕说,“你松开手,我不走。” “真的?” “真的。” 得到温昕的保证,顾世鋆迟疑地松开手,温昕索性将软圈椅拖到病床边,在顾世鋆身边坐下。 “你想说什么,”温昕说,“你说吧,我听着。” 她这样说,顿一顿,语气变得软和,“对不起,之前和你那样说,是气话。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而顾世鋆只是怔忡地望着她,几疑身在梦中。 然而身在梦中也顾不得。 他急切地望向温昕:“可以让我尝试三次吗?” 温昕一怔,顾世鋆再次握住她的手腕。 他在病中,手指微热,指尖的温度烫得温昕的心微微一颤。 顾世鋆说:“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你主动接近我三次。” 温昕一顿。 手指微微一蜷,她隐隐已经明白顾世鋆要说什么。 果然,顾世鋆握着她的手腕,眼神殷切而期冀。 他说:“这一回,可不可以让我主动挽回你三次——温昕。” 温昕怔怔地应了一声,顾世鋆凝望她,低低地说: “因为,我是真的真的,想要回到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