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晨,日本驻华公使馆一等记堀内干城前往kt政府外交部,拜访了当时担任外交部长的汪兆铭,并就中国福建地方政府违反《塘沽协定》,放纵甚至是支持抗日言论。

“真有这样的事情?我们会加以调查,并勒令地方政府纠正的。”汪兆铭随口回答道。老实说,自从《塘沽协定》签署之后,国民政府禁止抗日言论,但是国民政府的执行能力一向不算特别好,尤其是在军阀控制的区域,更是不怎么样。而抗日作为当时的一种政治正确,一种在政治上可以用来对抗常凯申的中央政府的名分的工具,可不是中央政府下一道命令就可以完全禁绝的,甚至于某些军阀还可以在《中华民国宪法》当中找出理由来的——中华民国是保障言论自由的,我们在讨论言论自由……

也正因为如此,日本人的抗议几乎是天天都有,只不过让日本人暂时也只是抗议抗议,嘴里面正在啃的那块剩骨还没完全咽下去,还在喉咙里面有点卡,所以暂时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只是抗议还是要抗议的,抗议完了之后,就可以记在小本本里面,将来剩骨消化完了,就可以用这些事情,作为中国人蛮横无理,违背契约的证据,以此为借口,再狠狠地咬中国一口了。

也正因为这种抗议几乎天天都有,而且汪兆铭也并不想看到常凯申将地方实力派都消灭掉,所以对这种事情,汪兆铭其实不太上心。

“这一次的情况和以前不同,你们必须加强警惕。”堀内干城继续道,“我们听说,在这些举动后面,有人民党的影子。我们相信,有些人正在和人民党进行一些交易。关于这一点,只要你们注意一下如今的粮食市场,应该就不难发现。”

说道和人民党有关,便是汪兆铭也不能不加以注意了。虽然他和常凯申在很多方面都有矛盾,但是在反对人民党这件事情上,他们是相当的一致的。于是他坐直了身子问道:“多谢堀内先生的提醒,我们会加以调查的。”

送走了堀内干城,汪兆铭坐着想了想,在心里把这件事情理了一下。显然,这件事情不可能瞒着常凯申,因为如果kt政府没有什么动作的话,日本人就肯定会有动作。而且汪兆铭虽然反对常凯申,但是在“攘外必先安内”这个指导思想上,他和常凯申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在略作思考之后,汪兆铭便开始起草电,准备将这个消息汇报给刚刚赶回南昌的常凯申。

常凯申接到这个电之后顿时大惊,他立刻让徐恩曾和戴笠赶到南昌来见自己。戴笠和徐恩曾都不知道出来什么事情,赶紧坐上飞机往南昌赶。徐恩曾毕竟不是军队系统的,找飞机的速度比戴笠要更慢一点,所以虽然他一直待在南京,而戴笠这会儿去上海整顿上海站去了,但是他抵达南昌还是比戴笠晚了一步。所以等他赶到南昌行营的时候,正好遇到戴笠铁青着脸从行营门口出来。

两个人一向不对付,所以两个人只是相互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话,戴笠直接就上了车。徐恩曾看着戴笠的汽车远去,想着戴笠一定是因为什么事情挨骂了,心中暗爽,但另一边也为自己拜见常凯申的情况很有点担忧。

看着戴笠的车转了个弯,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徐恩曾才踏上南昌行营的台阶,走了进去。

在一个侍卫官的引领下,徐恩曾在一个小客厅中见到了常凯申。徐恩曾见常凯申的脸上满是笑容,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知道就信任程度而言,虽然戴笠最近出了很多乱子,但是他还是比不上戴笠。

“委座!”徐恩曾立刻鞠躬行礼。

“可均,坐。”常凯申道。

“谢委座。”徐恩曾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道:“不知委座通知职下前来,是有什么吩咐。”

常凯申便拿出一份件,递给徐恩曾道,“你看看这个,这是从外交部转来的,日本人的情报。”

徐恩曾双手接过来,低下头细细地看了一遍。这份件不长,只有百十多字,不过一眨眼功夫,徐恩曾便看完了。

“中统得到过相关的消息吗?”常凯申问道。

“委座。”徐恩曾赶紧站起来,低下头道,“这是职下工作的疏漏,我们忽略了对经济的关注,没有注意到市场价格里面的问题。只以为是上海那边一般的商人在倒买倒卖囤积居奇,并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的问题。这是职下的错误,请委座处罚。”

“可均,听你的话,你们注意到过粮食价格的变动?”常凯申问道。

“委座,我们的确注意到过粮食价格的波动,也进行过一些调查,因为乱党分子试图购入粮食,也是我们都知道的事情。不过当时我们查到的消息是说,这次参与到粮食的收购的……”

常凯申见徐恩曾吞吞吐吐的样子,便知道做这个生意的人,可能很有点背景,也许正因为如此,徐恩曾他们查到这一步,就不敢往下查了。不过即便如此,徐恩曾他们也比戴笠他们干得好,戴笠根本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可均,你不要有什么顾忌,

涉及到什么人,你直接说就好了。”常凯申道。

“涉及到新申和建设银行。委座,这都是非常可靠的企业,所以我们就没有继续查下去了。”徐恩曾回答道。

“新申”是荣家的产业,荣家号称“面粉大王”,粮食交易的确很容易涉及到他们家。至于“建设银行”,这家银行是宋家的产业。

常凯申在12的时候,得到了所谓的江浙财阀的支持,荣家就是其中之一。至于宋家,那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徐恩曾发现是这两家在参与这件事情,便不便再追查了,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听说宋家参与了这个事情,常凯申都觉得有点尴尬。徐恩曾便赶紧道:“委座,这两家企业,都是非常可靠的企业,对党国也很重要,我想,这多半是因为福建那边,是以合法的身份来购买粮食的,所以他们应该是不知情的。”

常凯申点了点头。他知道宋子虽然贪婪,但是也不至于不识大体到了这样的地步。至于荣家,这些商人,只要能赚钱,什么事不敢做?只是这件事情涉及到“交通银行”,涉及到宋子,他也只能当荣家也是被蒙蔽的好了。

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是让常凯申感到很是恼怒——人民党搞花样,甚至都搞到他家里来了。

其实这种恼怒。也说明常凯申读太少。他不知道,这种事情,在中国历史上并不少见。当初明朝万历年间闻香教造反,沃大萌镇压下去之后一追查,发现当初闻香教进行迷信宣传,准备造反的各种,都是万历皇帝的“皇家印刷厂”印刷的。因为这种东西,别人家不敢印,只有万历天子的产业,啥都不怕,啥都敢干。不就印刷一点反动籍吗?只要能赚钱,怕啥!

“在福建那边,你们就没有什么消息吗?”常凯申又问道。

“委座,福建省党部人员不足,而且工作的时候掣肘太多,很多工作都不太好开展……”徐恩曾回答道。

徐恩曾这话也不错。当年清党的时候,一开始是清人民党,但是清着清着,就主要是清KMT了。12之前,KMT几乎在每个县都有了党部,有了人员和组织。但是这些组织大多都是人民党帮着建构的。而且越是基层,受人民党的影响就越大,所以清党的时候,基本上就把县一级的党部都清空了。结果是直到现在,在很多省份,KMT也就在省城里面有个省党部,至于下面的机构,一直都没能重建起来。

此外,清党的时候,各股势力也都互相清,甚至清得比人民党都厉害。比如冯奉先,他在清党的时候,对人民党来了个“礼送出境”,也就是找个闷罐火车,把人民党的人都塞进去,然后拖到他的控制区边缘,找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把车门一开,把他们都赶下来,然他们自己走人,玩一玩荒野求生。

但是对可能是常凯申或者汪兆铭的人,直接就上报说是乱党分子,统统枪毙。而常凯申、汪兆铭、李白、陈济棠他们,在对待人民党的人上,态度到不一定一致,但是在对疑似是“友军”的人的时候,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给他们戴上一顶“人民党”的帽子,然后枪毙了事的。所以福建这边经过清党之后,KMT的党务一直都是施展不开的。到现在也就是福州有一个省党部,里面小猫小狗的都没有两三只,派到那里去的中统的人,在做事情的时候,也根本得不到有力的支持,缩手缩脚的,所以要他们查出这样的大事,也的确是有些困难,甚至是危险。

“可均,困难是有的,但是我们干革命,就要不怕困难,不怕牺牲。如今我们得到了这些日本人的情报,到底可不可靠,还不一定,这就需要我们的同志去查实。我希望中统的同志能发扬革命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