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过后,酷热难耐的鬼天气总算要倒头了,天气也日渐秋凉。

云朔身着一袭鹅黄时装,头戴白纱,缓步朝勤政阁走去。

刘继恩下朝后,多是在勤政阁处理政务,云朔时常会奉旨前来侍奉,或抚琴,或煎茶。

这日,云朔才走到勤政阁外,却被守在门外的宦官卫德贵叫住,“陛下正在接见宰相郭大人,娘子不妨先在偏殿稍事歇息。”

平日里刘继恩接见臣子时也从未让云朔回避过,今日倒是奇了。

不过这卫德贵乃是刘继恩的贴身大宦官,连他都被赶了出来,自己若没头没脑地闯了进去,只怕要吃亏。

云朔领了卫德贵的情,朝他福了福身,“多谢公公。”

说罢,朝偏殿走去。

到了偏殿,云朔饮了一口茶,想到卫德贵之言,刘继恩正在接见宰相郭大人,忍不住思索了起来。

这位郭宰相,云朔也是见过几面的。此人姓郭,名无为,号抱腹山人,曾经是武当山上的一名道士,因才学受到先帝的赏识,一跃成为这北汉国的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过云朔常伴君侧,也多少瞧出来了几分,刘继恩似乎并不太喜欢这位宰相大人。

一个是初登大宝的年轻帝王,一个是重权在握的两朝宰相。

云朔默默不语,饮尽杯中茶水。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有内侍来传话,宰相大人已经离开了。

云朔道了一声谢,打起精神,又要去伺候那魔王了。

她端着茶盘,缓步步入勤政阁,垂首走到刘继恩身畔,躬身奉上宫人刚煎好的茶。

刘继恩大手一挥,杯盏茶汤碎了一地,“这牛鼻子老道,我早晚要收拾了他!”

云朔状若未闻,埋首专注地收拾着一地狼藉。

刘继恩蹙了蹙眉,捞起云朔的手,纤细的手上被茶水所烫,隐隐有些发红。

云朔一笑,“是民女笨手笨脚,惹陛下不快了。”

刘继恩面色暗沉地拖来一把椅子,“坐。”

云朔乖巧地坐在刘继恩身旁,默默望着面前之人。

今日的刘继恩,颇有些反常,却不知因何缘故。想到方才离去的宰相大人,云朔默默思忖,想必是因为国事。

云朔猜对了一半,刘继恩所忧虑之事,的确是国事,可到底何事,云朔无从得知。她久居深宫,并不晓得,就在八月初,当先帝刘钧去世、北汉新帝初立的消息传回大宋开封城后,大宋皇帝赵匡胤立刻下令,命李继勋、党进及曹彬等人出兵攻打北汉。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而就在方才,北汉宰相郭无为以大宋强而北汉弱为由,劝说刘继恩降宋,以免战火一起,生灵涂炭,

刘继恩仰头靠在椅背上,漠然望天。

“世人皆以为一国之君,高高在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外有虎狼环伺,内有权臣当道,个中滋味儿,谁又知晓呢。”

云朔嫣然巧笑,宛若一朵温顺的解语花,“陛下,可要去园子里走走,散散心?”

“也好。”

刘继恩领着云朔离开了勤政阁。

入了秋,这北汉皇宫的花园里也萧条了许多,百花凋零,惟有菊花傲然耸立,为这萧索的秋日平添了几抹亮色。

云朔一袭黄衣,走在满目金黄中,似乎也带了几分秋凉之态。

刘继恩面色渐柔。

云朔笑着望向刘继恩,柔声道:“陛下,宫中许久都不曾热闹过了,重阳将至,宫里的菊花开得正好,何不在重阳节设宴,邀皇室宗亲入宫赏菊,大家热闹热闹的,陛下以为如何?”

刘继恩垂首思忖片刻,又见云朔一副满怀期待的样子,于是招来宦官卫德贵,让他去安排。

云朔忍不住又刻意强调,“不妨将所有皇室宗亲全部邀请入宫,无论亲疏贵贱,以彰显皇恩浩荡?”

卫德贵观刘继恩神色,见其没有反对的意思,便领命退下了。

云朔心生欢喜,真心实意地朝刘继恩行了一大礼,“多谢陛下。”

邀所有皇室宗亲入宫赴宴,那么,如果娘亲人在北汉,她身为汉太祖的永安公主,也必然在受邀之列。

届时,一切自见分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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