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看,才过午时,云朔便离开了藏阁。

她弃车徒步,无声地走在寂静的太原街头。侍卫们默契地四散开去,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随在云朔身后,既不至于一群人浩浩荡荡得太过扎眼,又能时刻瞧见云朔行踪。

以往离开藏阁后,云朔也会在宫外闲逛片刻,买些小玩意儿给刘小郎君带回去,只要她别做出些出格的事,那些侍卫并不会太过干涉。

如今战事胶着,城外的打杀声时不时响彻在太原城的上空。太原孤城紧闭,人人自危。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已是一片萧瑟,偶有些迫于生计照常营业的商铺无不是惨淡经营。

分明是炙热葱茏的夏日,可这座城却如冬日般凄冷萧索。

云朔孤身游走在街道上,她扭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两个侍卫,是一对兄弟俩,姓何,“我若没记错,你们是太原本地人?”

弟弟何三郎脸儿圆圆,性子活泼,他对云朔道:“云娘子说得不错,我们家就在太原城里,靠近北门。”

靠近北门……云朔听后,沉吟片刻,道:“你们许久未曾归家了吧,今日左右无事,可要回家看看?”

何三郎眼前一亮,却收到兄长一记眼刀,刚咧开的嘴立刻绷成一条线。

何二郎抱拳冷声道:“我兄弟二人的职责是护卫云娘子左右,不可擅离职守。”

云朔眼底一笑,“那我现在想去城北走走,可否?陛下可没说过我不能去城北吧。”

何三郎眼巴巴地瞧着兄长。何二郎眼底闪过犹疑之色,“现在城外被宋军围困,那里……只恐不安全……”

“既是不安全,那你们不担心家里吗?”云朔望向前方,赌气似的加快了些步子,“你们带不带路?不带路我可就在这城里兜一天圈子了啊……”

“带带,”何三郎朝兄长一阵挤眉弄眼,壮着胆子无视兄长那张冷脸,“云娘子,这边儿……”

兄弟二人的家在太原城北,路途遥远。云朔重新登上马车,摇摇晃晃的也不知行了多久,就在云朔险些快要靠着车窗睡着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云朔跳下车,鳞次栉比的屋舍村落映入眼帘。何三郎已经一马当先地跑进了崎岖的小路,“娘,嫂嫂,我回来啦!”

何二郎走到云朔面前,沉稳的面庞上隐有几分感激之色,他朝云朔躬身,“多谢云娘子。”

云朔揉了揉被颠得有些发麻的屁股,笑道:“举手之劳罢了,带路吧。”

何二郎移开目光,带着云朔步入蜿蜒的小径,其余侍卫跟在云朔身后,一队人浩浩荡荡地朝村落深处走去。

一行人七拐八绕,终于在一间小茅屋前瞧见何三郎的身影,他怀中抱着一个婴儿,身后立着位老妇人,“二哥,云娘子,这儿呢。”他兴奋地朝众人喊叫。

“娘。”何二郎快步走上前去,瞧着家里一切尚好,一贯冷峻的面容此时也带上了笑,他向母亲介绍道:“这位是云娘子,这些是我在宫里当值的弟兄们。”

众人纷纷上前见礼,热热闹闹了好半晌,还引得邻里探出头来瞧热闹。老夫人喜不自禁,赶忙迎众人进屋。

侍卫们被安排在院子里小坐,何三郎笑呵呵地招呼众人喝茶。众人笑闹道自己也是太原人,赶明儿求求云娘子也让他们回家瞧瞧老婆孩子,一时间年轻汉子们笑作一团。

云朔被何二郎领进了屋子。屋里一位正在忙活吃食的妇人见众人进了屋,一面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一面笑着迎了过来,又颇有些局促地瞧着云朔,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这,这边坐……”

何老夫人也笑呵呵地招呼云朔落座,“这位娘娘,赶了这么久的路,饿了吧,这都是些自家做的乡间小吃食,娘娘尝尝?”

云朔连连罢手,“夫人客气了,我不是什么娘娘,我叫云朔,夫人与这位姐姐唤我朔儿便是。”

这……何老夫人迷茫了,三儿说这位姑娘是皇宫里的贵人,宫里的贵人可不就是娘娘么?她求助似的看向二儿子。何二郎刚跟在众人身后进了屋,便听见自家老母亲“娘娘”、“娘娘”的一阵浑叫,忍不住开口制止,“娘,你别乱叫。”

他偷瞄了云朔一眼,见其面上没有愠色,这才温声道:“你们便唤她云娘子吧。”

何老夫人这才呵呵一笑,又招呼云朔坐。何二郎瞧了眼桌上备的吃食,都是家里平日里舍不得吃的,不过终归是农家粗食,和宫里的可差远了。何二郎将桌上的食物推到角落里,将手上的食盒放在桌上,从中取出几叠精致的小点心,“这是方才在路边铺子里买的,娘子用这些吧。”

“不必麻烦,”云朔笑着地从被何二郎推到角落里的那堆碗碟中拿起一块饼子,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外酥里嫩,这饼子真好吃。”

何老夫人瞬间乐开了花,“这是我这大媳妇做的,云娘子喜欢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