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来到了水,走进王麻子盖的窝棚里,拿了两把鱼叉就要下水。水很深,夕阳的余辉照得水波光粼粼,两个人也只会点狗刨,但因为一门心思想抓鱼,什么也不顾了,衣服一脱,扑通扑通就跳下去了。

张明海下去后扑腾几下就支撑不住了,张明山看见他的头跟个皮球一样在水面上沉沉浮浮,心想大事不好。好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条小木船,他连忙将船划过去。张明海便抓着船舷爬出了水面。

两个人坐在船上,悠哉悠哉地划着船朝水中央划去。

刚划走没多远,王麻子回来了。他今天输了钱心里头不顺,现在又见两个小屁孩把自己的船划走了,摆明了就是想偷鱼。他心里更恼火,骂咧咧一阵,将水边上两兄弟的衣服一卷,夹胳肢窝里回窝棚睡觉去了。

兄弟俩鱼没也不抓了,将木船靠了岸,衣服还在王麻子手里。他们也不敢要。早晚温差大,他们一人穿一小裤衩,行走在乡野小路上,冻得直发抖。不仅如此,各种蚊虫还叮咬着他们,一路走一路挠,只想着快一点到家。

偏偏两个人走的那条路,必须经过一片坟地。

他们听过不少鬼故事,有的鬼就出自来这片坟地,其中有一只红衣女鬼,年轻时被哥哥霸占家产,然后砍断双腿,活埋而死。临死时,发下毒誓,一定要变成厉鬼,报仇雪恨。后来他的哥哥一家人无缘无故地惨死,但女鬼却还守在这条路上,因为她临死前怀有身孕,她要在这里捉小孩子,去当她孩子的替身。

张明海拽着张明山胳膊,说,哥我害怕。张明山心里毛毛的,嘴上却逞强道,有什么好怕的,我到现在都没见过鬼,鬼要是来了,正好见识一下。

他刚说完,后面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个人汗毛竖起来了,余光不由地朝后瞥去,看到一个人影。那人影伸出一只胳膊,幽幽咽咽说,“哥哥——”

张明山“啊”的一声拔腿就跑。张明海跑不快,摔了一跤。张明山虽然害怕,但还是折回来,并捡起地上一块泥巴,朝那鬼影砸过去。那鬼影被泥巴砸中了头,立即蹲了下去。

趁这个时机,弟兄俩连忙逃离了现场。

他们一口气跑到家里,罗老太见他们光着身子,二话不说,抡起鞋子就往他们身上招呼。张明山将责任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让罗老太要罚就罚他一个人。罗老太得知儿子是肚里没油水,才想着去偷鱼的,便不忍心罚他们了,只催促他们赶紧穿衣服,别冻感冒了。

吃饭时,娘仨才发现玉叶不见了。罗老太想起张玉叶曾说要去找哥哥,想必不在家里。三个人停下碗筷,准备出门寻找,一开门,玉叶哭着跑回来了,脑门上鼓了一个大包。

张明山回想着这件事情,暗自觉得好笑,同时觉得自己小小年纪太有担当了。对张明海,自己从小就尽了当哥哥的责任。

不知道这个弟弟是否还记得这些?应该是记得一些,人心都是肉做的,哪能全忘得干干净净的。

趁着心里这股热乎劲,张明山来到张明海家里。

刚进院子,就闻到一股腥味,再一看,张明海正和小皮球两个人在敲河蚌。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河蚌,河蚌身上都是淤泥,一看就是刚从塘里面捞上来没多久。

张明山心里一颤,今天刚想到自己和老二小时候去水抓鱼,现在老二刚弄了河蚌回来,兄弟俩还真有点默契。

他笑道,“老二,河蚌分点给我行不行?”

张明海说,“你,你自己,拿。炖汤,跟奶一样。”

张明山蹲在他旁边,说,“跟你说着玩呢,我不要你的河蚌。我就是想跟你说件事,我最近在搞投资,稳赚不赔,你要不要了解一下?”

张明海正用剔刀挖着蚌壳里面的肉,“你,你还投资?”

张明山咦了一声,“我怎么不能投资了?家里亲兄弟,我一点也不瞒你,这几天我在家里都赚好几千了,手不动脚不摇,简单得很。”他还用胳膊肘捣了张明海一下,“要是换成别人,花钱买我讲,我都不会讲。这是商业机密。但咱俩是什么关系,有挣钱的路子,我肯定要想着你的。”

张明海笑笑,“我不,不相信。”

张明山追问道,“你不相信什么?说清楚了,是不相信我当哥哥的这份心,还是不相信能挣到钱?”

张明海说,“你能,能挣那么多。把,把我鼻,鼻涕笑,笑淌下来,把脚,脚面砸,砸个洞。”

张明山心里不乐意了,但忍了忍,没在脸上表现出来。他打开手机,放到老二张明海眼皮下面,“看看,真金白银。我骗你有什么好处,我骗任何人,都不可能骗你的。”

张明海半信半疑起来,张明山见他内心有所松动,索性拿来一条毛巾,塞张明海手里,“擦擦,别弄了,回头我买只鳖给你补补,汤比奶还白。”并拉着张明海往走廊处去。

他按着张明海的肩膀,将他定在板凳上,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你要是不听哥哥这回,肠子要悔青了呢

。”

张明海说,“万,万一……”

“怎么可能万一呢,我都试过了,百分之百。最多五分钟,人家就给你返佣金,本钱也退回来,多好的事情,你还犹豫什么呢?”

张明海说,“不,不会弄。”

“哎哟喂,不会弄怕什么,不是有我吗?”张明山将胸脯拍得直响,“你信不过我吗?”

张明海犹豫了一下,“多,多少钱?”

张明山竖了一根手指头。

张明海两瞳孔瞬间变大,“一,一千?”

张明山说,“不是。”

张明海松了口气,说,“一百,倒,倒是可以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