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正月过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凤凰桥的绿意也逐渐变得盎然,温和的风吹得巷子里面的人都走出了家门。

程大英一死,张明山过了一段阴郁的日子,心情逐渐平静起来。平静之后,慢慢就放飞自我了,因为再没有人能束缚得了他,他现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先是养了一只八哥,每天拎着笼子,上午去一品香面喝茶,下午去金霞麻将馆打牌。原先不太熟络的人,也熟络了起来。比如曾经和自己在一品香香面馆戗过的小辫子谭六,就是在这段时间由敌化友了。

谭六因为在戏园子里面待过,现在还时不时在面馆来一段扬剧。张明山每次都直鼓掌,夸谭六是扬剧第一人。谭六在圈子里面冷落惯了,现在被人这么一吹捧,感觉张明山还挺对自己胃口的,两个人越处交情越深,越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一次谭六还悄咪咪地问,“好几人找我向你打听呢,那个东西怎么买?有没有渠道?”

张明山一时没反应过来,见他脸色也不像在开玩笑,“买什么,你明说行不行,拐弯抹角的,跟大姑娘一样。”

谭六说,“就是那个。你买过的,几个人问我,怎么解决个人生理问题,你说吧,这事说出来别人以为我们耍流氓呢,但确实又是个现实问题,有口难言。”

张明山哟了一声,“我以为你说白粉呢,吓我一跳。那个让他们自己到网上搜去,一搜一大把。”

“你也太看得起他们了。像我们这么大岁数的,有几个人懂网购的?你就代劳一下。”

张明山怕他扯到自己刷单被骗的事情,连忙回绝,“不行不行,你们自己搞。”

谭六说,“我是无所谓哦,关键是那几个老鳏夫成天在我耳边叨咕,程大英不在了,你不也是其中一个吗?”

张明山不想揽这个事,传出去名声不好听。谭六也就没再提,此事就此罢了罢了。

这天,他俩在面馆边吃饭,谭六突然看到巷子里面有个和他们年龄差不多的人,穿着一件皮夹克,皮夹克质感光亮,敞着,风一吹,里面现出一件粉红色的背心。他一边走一边低头打电话,手虚握着拳头放在嘴边,吃吃地笑,还不时地用手将半边刘海从前往后撩。

谭六停下动作,专门盯着那人看。

张明山问,“什么情况?”

谭六下巴朝巷子方向一勾,“过去甩他几句!”

“有什么好处呢?”张明山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嘻笑地问。

“事成之后我告诉你一件正事,关于你家的。”

张明山立即就出去了。谭六看不惯他,自己也看不惯他。即便没好处,自己也要上去甩他一下。啥玩意,多大岁数了,穿个粉色,笑得贱兮兮的,准是在跟女人撩骚。这样的人,就是二五卵子,欠收拾。

他三两步上前就和那人吵了起来,那人嘴上功夫敌不过张明山,气恼地逃离了巷子。张明山回到面馆,气纠纠地对谭六说,“他再嘴犟,我就要上家伙了。”

谭六说,“你真是孩子气。”

张明山说,“你不也一样。反正一天到晚没事干,不如制造点乐子玩玩。”

两个一百多斤的孩子同时笑了起来。

笑归笑,张明山问,“你说告诉我正事,什么正事?”

谭六喝了一口酒 ,说,“别急嘛,你听我跟你讲。古玩市场,我一个老表在那里开店开了有二十多年。有一天,你家外甥女儿小满拿了一块玉去卖,我老表一看,那块玉至少值五十万。”

张明山被这个数字惊了一下,想了想说,“他亲妈有钱,随便送她一块玉,至少也得值这个价。她卖不卖玉,跟我这个当舅的,没什么关系。”

“你继续听我讲。小满跟我家老表价格没谈成……”

“你老表准备出多少钱?不会几十万的东西,准备用一两千块糊弄吧?”张明山插话道。

谭六将筷子拍在桌面上,“这不是重点,你能不能听我先讲……他们没谈成,小满又去了之前一家。结果,你猜怎么着,上当了。那一块玉,被那个老逼样给调包了。估计小满到现在还被蒙到鼓里。”

张明山一听这,心思活络起来,“真有这种事?你老表怎么知道调包了?”

“那个老东西拿到那块玉爬得飞跑,第二天就把店转让了。我老表说,这老东西经常做这样的事情。那块玉绝对被掉包了。老东西人现在已经出国了,好像在缅甸专门做玉石生意。”

张明山心里快速地消化着这些内容,一下子损失了五十万。就算这钱跟他没有关系,但小满毕竟是自己外甥女,外甥女有肉吃,他这当舅舅的,汤还是能喝到的,不免心疼起来。

“听说啊,这还是块传家宝。”谭六意味深长地看了张明山一眼。

“不可能不可能,我家祖上是有点小财,但家私早败光了,什么传家宝,听都没听说过。”

谭六音调上扬地哦了一声,“你不相信,那当我没说。”

张明山依旧说不存在这种事,心里却嘀咕起来

,如果真是传家宝……张明山不敢往那方面想,如果是真的,估计要气得吐血了。

也别瞎猜了,是不是传家宝,回家问一问自己儿媳妇就知道了,她俩平时啥话都说。

饭是吃不下了,连忙朝家走去,这一件事情,他一定要搞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