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小将士有些疑惑。自己并非萧桓的亲兵,况且传令的为何不是松挫公子?

蒋通一眼就明白了将士眼中的疑惑,拍拍他的肩膀:“秘密任务。我明白,我第一次与你们并肩作战。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萧大哥,或者问问他身边的松挫。”

萧……萧大哥?小将士当即吞了口口水平复心绪,眼前这明眸皓齿、一脸舒朗的男人,竟伸着一根手指直直对准林中正在简易的雨棚里与将士商讨对策的焕王。最重要的是,他竟与焕王称兄道弟,那他岂不是……

“小兄弟,你不必担心。我叫蒋通,字四达,与你们王爷有过命的交情。你若信得过我,便与我同去。我们一起去完成这场战役的第一个胜利!”

小士兵看着眉目坦荡、一身浩然正气的蒋通正拍着胸脯、言之凿凿,就想:我若此刻真跑去求证,不论他的话是真是假,之后都会吃不了兜着走;但若是与他同行,若真出了什么事,想必这位皇亲国戚也会担下来。

于是点点头,跟着生悄悄向林子尽头行去。

“报——”

“有屁就放。”洞穴深处灯火通明,一个大胡子窝在虎皮躺椅上懒洋洋。

“木桥处有人来袭!”

大胡子一听来了精神,一下翻身坐起:“他奶奶的,才来?李阔老儿想让我们殉葬。呸!他奶奶的休想!按原计划,布阵!”

“是!”

一时间,长箭如急雨般砸向密林。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埋伏在林中的将士措手不及。待到后侧盾牌递上前,前面已有十来个兄弟倒下。

“怎么回事?!”

萧桓大怒,这比自己预计的行动时间早了近半个时辰!

自己并没有下达任何攻击指令,也没有人有所异动,为何会引起对面注意!?

“主子!”松挫从雨中跑进来:“蒋通不见了。”

山后包抄的将士尚未到达指定地点,然而事已至此,无法再等,萧桓一扬手,下达指示:夺桥!

泥泞中,两侧将士都在奋战。萧桓这侧早就预料到对方会先用远程攻击武器,持盾牌和草人的将士此刻冲在最前,接着,十来个轻装备的士兵紧随其后。这些将士未着厚重的胄甲,身体轻盈,利用弓弩向木桥射出软绳,再飞身过桥,将绑在树上的铁索拴在桥上,形成大军过河的通路。

原本,这一切是要等从悬崖绝壁攀岩过去的援军到位,在敌后形成前后夹击之势,让李阔的匪军无心专攻一处时才能进行的。但此刻,战役提前打响,一切猝不及防,即使瓢泼大雨让另一山头的人无法利用火箭头,适当为前军提供了助力与掩护,可是那些只能在腹背着两片软甲、顶着万千箭雨强攻的士兵依旧处境凶险,他们此刻几乎是在自杀!

“冲啊!”

“杀啊!”

火光中,两侧士兵的呐喊声惊天动地,似乎要盖过从天际降落的河瀑发出的滚滚浪涛。

双方都知道,此刻,那座桥是通向山匪大本营的命脉,是唯一的路,你死我活,谁都不能退让半分!然而,此处易守难攻。天堑之下,寇匪那方占尽优势。同时,他们显然武器、人手充足,又排兵布阵严整,一时间,萧桓这侧死伤惨烈。

利用绳索,最先到达对面的人迅速与敌军展开肉搏。然而敌众我寡,安装好铁索的将士本就装备轻简,两个人的脚几乎刚刚触到对方土地,就被四面劈下的利刃斩成几截!英勇的男儿是带着为后人铺路的使命来的,脸上还没卸下不负重托、不辱使命的满足,甚至连眼睛都来不及合上,就落入咆哮向前的河水,再也不见。

战局推进,断桥上,已铺就出的几道铁索将岸上粗壮的树干牵扯得前后晃动,勉强让武功高强的人飞身而过。萧桓带出来的兵意志几乎超人,在抵挡过几轮疯狂的远攻后,已有不少人先后通过简易、摇晃的铁链,来到山的另一侧。

可是,越过暗夜和雨水之后,越来越多的人还来不及抹掉脸上的污水就看见在层层箭簇的守护后,三排长矛与其后八排重装甲的持刀“匪寇”正伫立在大雨中,严阵以待!

屠戮。

这是许多将士此生脑海中盘旋的最后的想法。

不多时,长矛与大刀就穿透了无数人的身躯。终局似乎早已料见。

“主子!”松挫顾不上地位悬殊,一把拉住披上战甲的萧桓:“主子!我们探查不足,对方力量比想象中强。走之前您和北离王说好了,无论如何此次绝不出战的!”

萧桓浑身散发着戾气,并不抽出被拉住的胳膊,却让人有种无法对抗的气势:“我是将,是带你们来打仗的,不是看你们被人屠杀的!”说着,挥出长刀,转身奔入夜色中。

亲兵无奈,从小跟到大,他怎会不知自家王爷是什么性情?狠狠一咬牙,不再多想,也跟着冲杀出去。

眼见落入地狱,招架不住。桥上却急速飞过一道暗影,来人高挑魁梧,驱使大刀,如降世魔鬼,稳稳落在那几重重兵正中央!他尚在空中,重玠便凌空旋起;斜用力,五个头颅应声而落,滚烫的鲜血霎时飚出,灼烧了暗夜的温度!

“山匪”大骇,稍向后退,欲借力急冲向前,成合围之势困住来人。哪想对方就在等这一个退缩之际!只见萧桓毫不避让,紧握重玠一通猛砍,直直冲入更深层的包围。大刀在他手中犹如意志的延伸,所到之处溅起血肉、甲胄横飞,根本无人可以抵挡!

此刻夜深雨急,只能闻见刺鼻的腥臭,若是在白日,必是现世修罗场!眼见焕王在层层包围之中竟杀出一条血路,士兵气势大增!趁敌人阵势被打乱,松挫第二个横渡木桥,冲入包围,与浑身浴血的萧桓一并迎战。再接着,越来越多的将士冲入山匪的包围,加入混战。一时间,兵器碰撞的声音响彻天际,不断有双方士兵的躯体被对方穿透、撕裂,发出非人般的厉喊,再落下悬崖,被激流卷走。

然而这终究是对方的大本营,只见山洞内,源源不断的“匪寇”相继而出,接连不断补上前任的尸体所在,加入战斗。即使萧桓和将士负隅顽抗,可人数相去甚远的前提下,终无法扭转乾坤,眼见包围圈越缩越小,兵器距离身体越来越近。

杀!杀!杀!

要等到援兵来!

杀!杀!杀!

得带他们回家!

此刻,萧桓已是满眼血红。手臂上、腿上、背上早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战场上就是会有无数种突发和意外,但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战!

而此刻,引起这一切“意外”的蒋通并不这么想。

他浑身湿漉漉,颤抖着、抱着不久前还对自己行礼的小兵的尸身,想要逃跑,又想要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