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得像渡渡鸟一样。

这是一句俚语,指忽然消失得彻头彻尾,无法挽回,就像被发现了不到200年就灭绝了的渡渡鸟那样。

对于本,他并没有说任何冠冕堂皇的安慰话,只是默默地转身走掉,留下那位大胡子年轻人落寞地站在原地。

原因很简单:他连自己都骗不过,又怎样去骗别人。

来时的激动心情已完全冷却。如果他现在生活在太平盛世,那么一个改写教科的发现,足够让他站在斯德哥尔摩那个有着深蓝色和金黄色配色的典雅礼堂里,收获印着阿尔弗雷德·贝恩哈德·诺贝尔金色头像的证,和一张800万瑞士克朗的支票。

奖金300万美元的生命科学突破奖也不错。

奖金100万美元的邵逸夫奖也还好。

但是放在现在,未知的发现越多,就意味着他们越难以最快的速度修复这个破损的世界。

在缺乏线索的情况下,在现代生物框架内,带着边界去推演和研究就像是在一个大网子里抓苍蝇,虽然很困难,但至少这苍蝇始终保持在视线以内,也许伸伸手就能抓到。

一旦学科的根基被未知事物所触动,就相当于网子破了,苍蝇跑了,跑到了600,000,000,000立方千米的空间里。

这还怎么玩?

回到110号掩体之后,卢赫发现办公区格外冷清,不用多想就知道这帮人又被集体喊走开急会去了。

也许那两个脑子瓦特的人又要不行了。

他拿出了竺丘百分之一的消极怠工精神,慢慢悠悠地走楼梯把刚刚采的样送到了测序中心,然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做到电脑前,木然地等待着共享件夹里的测序结果。

小鼠的脑子和安德森的脑子已经躺在那里好久了,但他没有立即点开,而是想等待小白刺猬和丑陋鼹鼠的吐沫出现之后,再一起品尝。

不知过了多久,嘈杂的声音把他从睡梦中吵醒。那帮明人一个接一个地走进来,不住地交谈着,口中不断爆发出动听的语言:

“握草。”

“草!”

“小刀拉屁股了。”

“阿西吧。”

“仙人板板。”

“姥姥的!”

“裹筋!”

其中最明的一句是从卢赫身后默默站着的郑k嘴里吐出来的:

“完蛋了。”

卢赫猛地回头,一头雾水地问:“什么完蛋了?”

“安德森要去见上帝了。”郑k一如既往地忧心忡忡。

卢赫晃了晃浑浊的脑袋,不以为然,“他本来离上帝就不远。”

“他的海马基细胞基因组有长突变,其中包含蓝藻的基因组里的已知突变位点:光合基因ps和ps。”郑k补充道。

“!!”

这下卢赫彻底清醒了,连忙追问:“是那变异毒蓝藻里的?”

郑k点头。

“噬菌体介导的?”

郑k摇头,“现在还不知道。”

“小鼠的呢?有一样的突变吗?”

郑k摇头,“没有。”

卢赫品鉴了一下郑k的话,然后把目光投向电脑屏幕,小白刺猬和丑陋鼹鼠的吐沫已经安然躺在共享件夹里了。

他熟练复制粘贴好分析程序,然后屏住呼吸按下了f5。

很快,漆黑的命令行上显示出了两行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字:

序号02,命中,8800。

这意味着,在鼠爵的基因中,临近神秘序列下游的基因片段里,有一段与丑陋鼹鼠的完全一致。

“握草!”

卢赫吸了一口凉气,瞪大眼睛看向郑k,语气急促,“我需要联系这方面的专家,研究动物表观遗传的,太远的不要。”

郑k缓缓抬手,指了指天花板,“楼上就有。”

站在“植物逆境生物学研究中心”的门口,卢赫叹了一口气。他隐隐觉得郑k提供的人不太靠谱,搞动物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这人的名字比较怪,叫安灯泡。

虽然心中不断冒出不好的预感,他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因为现在距离完全验证他之前的猜想只差一步,那就是验明动机。

鼠爵的这段跟裸鼹鼠相同的基因,如果是人为敲入而不是自然突变的话,那么一定蕴含着什么特殊的功能。否则赛格兰不会如此大费周章敲地这么长的片段。

卢赫确信这是大费周章才敲入的,因为它实在是太长了。

绕过正仰躺在椅子上打呼噜的竺丘之后,他来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对着一个同样在睡觉、黑得像煤球一样的人探了探头。这人胸前的工牌上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