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铺满方格的世界中,每个格子代表一个细胞。这个细胞的生死,取决于周围8个细胞。

游戏有条规则:

1细胞害怕孤独:当周围活细胞数低于2,则该细胞死亡;

2细胞害怕拥挤:当周围活细胞数超过3,则该细胞死亡;

3细胞享受平静:当周围有2或3个活细胞时,该细胞保持原样;

细胞可以繁殖:当死细胞周围有3个活细胞时,该细胞便成存活。

可以把最初的细胞结构定义为种子,当所有在种子中的细胞同时被以上规则处理后,可以得到第一代细胞图。按规则继续处理当前的细胞图,可以得到下一代的细胞图,周而复始。

你调节格子的数量和格子运动的时间步长,定义自己的种子之后,就可以得到属于自己的细胞图。”

“比如这个,高斯帕滑翔机枪。”易天霖调出一幅动图,在其上有黑色方格不断运动。每1个时间步就被甩出的滑翔机们,宛若一个个小人,左右摇晃着走出屏幕。不断重复的画面让人眼晕。

“简简单单四条规则,便可以造出一个持续繁殖的细胞图。”易天霖补充道。

卢赫听后连连咂舌。最单一的个体,最简单的规则,诞生出了最复杂的系统,这确实很有意思。

“可是,这和你不看好我们有什么关系?”他问。

“因为如果你们想要解决人生病的问题,就要从表观倒推基因,相当于是从复杂系统的表现倒推出系统的规则。”

易天霖说完又把“高斯帕滑翔机枪”举到卢赫眼前,“如果我不事先给你介绍这个游戏,你能轻易从这幅图上把那条规则推断出来吗?”

之后的几天,卢赫都在咀嚼易天霖的话。他觉得那番悲观的言论不无道理,如果突变的位点很多,又都和接口有联系,那么如果在研究透彻之前便贸然敲掉接口,还真有可能让已经塌了一半的屎山再塌掉另一半。

于是,他立刻结束了自己的悠闲时光,又跑到动物房里准备糟蹋小鼠了。他打算造模,好研究一下屎山到底会不会塌,如果塌的话,会怎么塌。

他刚踏进动物房一步,便被钉在原地,因为里面不断传出嘶吼声和咣咣砸笼子的声音。

狐疑地往里走了几步,声音来源于之前未被启用的一个空房间。推门而入,一股灵长类动物特有的尿骚味扑面而来。

钢制笼子密密匝匝地堆叠着,里面关着一只只实验猴。它们有的呆萌、有的忧郁、有的扒着笼子呲牙咧嘴。

“吓到你了?它们刚被运过来,有点受惊,过几天就好了,不影响隔壁的老鼠。”郑k正一个挨一个地往笼子上的标签上写字,头也不转地说。

卢赫大致数了一下,猴子有100多只,“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猴儿?”

“委托本·拉姆养的。他从药企接手过来的,停电之前,猴子比黄金都贵,一只20万。”郑k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

“你不会是,要专门研究人的转座过程吧?”卢赫一时摸不到头脑。如果是研究怎么敲接口,老鼠已经够了,又快捷又省力,用猴子是多此一举。

“当然。”郑k答得很简洁。

“为什么?接口一敲,转座就不会再发生,这完全没必要。”卢赫更加疑惑了。

郑k听后,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视卢赫的眼睛,“有项数据我之前可能没有告诉过你,在集体生病之前,所有疾病,包括前十大死因:恶性肿瘤、心脏疾病、脑血管疾病、糖尿病等等,它们的发病率都不到历史平均数据的10。

灾难来自于转座,而不是接口本身。如果我们能把转座的过程研究透彻,抑制它,那么我们可能能活得更好、更有尊严。”

“你是要接受那个魔鬼的馈赠?”卢赫难以理解,他的眼前本能地浮现出了一双湖蓝色的眼珠和一张令人作呕的脸。

“为什么不呢?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加重要。你知道癌症患者临终时有多痛苦吗?

她躺在病床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癌细胞扩散到她的全身,让她感觉到无法形容的痛苦,从骨头到皮肤,从内到外,从头到脚。她想要呼喊,但是喉咙已经干涸,声带已经僵硬,气管已经堵塞。自始至终,她都只能发出一些微弱的嘶哑的声音,像是一只受伤的动物。

强效镇痛药能给她带来片刻的喘息机会。她看着身边的亲人,眼神充满了无奈和遗憾。她想要对我说些什么,但舌头已经肿胀,口腔已经溃烂,她只能用眼泪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像一朵凋零的花朵。”

郑k的神情很激动,卢赫从未见到他这样激动过。

“我知道。这幅场景,我亲眼见过。”卢赫的语气中掺杂了一丝无奈。

“可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这样把与生俱来的蓝图给改掉,真的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生物的进化说白了就是一边通过突变重组等机制盲目增加多样性,一边通过选择性清除等机制减少多样性的过程。定向抉择我们的进化方向,是人作为智慧生物的特权。

我们完全可以做我们自己的造物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