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有着异常奇妙的直觉。从主编办公室走出来的我,此时此刻就有一种这样的奇妙感觉。

“我要死了。”

我把冯深的资料丢在我的办公位上,一脸生无可恋的对不远处喝咖啡的孟纤纤说。

孟纤纤走过来,看了一眼冯深的资料,然后无比同情的摸了摸我的头,大尾巴狼似的安慰:“也许,冯深不是像业界传闻般那样冷酷无情似阎王,见到你,他如三月春风般和煦也不一定啊!”

我猛摇头:“不,你不懂,你真的不懂。”

传闻中的冯深是某国际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因成绩突出还未毕业就被ZT集团捡走,在工作上他正色敢言手腕狠辣,仅三年就让ZT集团在新城成为较有影响力的企业之一。

现实中,我觉得,传闻中对他的评价还是客气了点儿。他真是我见过最难相处的人,没有之一。认识他几个月了,交清颇浅,现在他看到我还会产生一种上腹部不适所致呕吐前的前奏。

孟纤纤沉沉叹了一口气走了。

我被她的叹气扰得心绪不宁,总觉得心脏像被抓娃娃机的爪子给夹着,落不到洞口,悬挂在半空晃悠,一时陷入茫然焦虑又无助的感觉之中。

冯深的资料我实在看不下去,手机拿了又放下,放下又拿起,顷刻间,脑子里全是陈昏晓那个小鬼。

眼看就要到放学时间了,吴老师还有校长为什么还没有给我打电话?难道陈昏晓今天一整天表现的都很正常?

突然耳边出现一个黑衣小恶魔提醒我:不,不要去管他,秦昭宜,他是个坏孩子,是你丈夫和周双儿共同生的小孩,那是你的耻辱,而且他一直认为你是个坏女人,你养不熟他的,别忘了农夫与蛇的教训。

我甩了甩头,另一侧又出现一个白衣小天使:不是这样的,秦昭宜,你要善良,不要把私愤泄在无辜的人身上,你要阔达,让你耻辱的人已经受到惩罚了,剩下的这一个你不要迁怒于他。

黑衣小恶魔与白衣小天使开战:“你别用道德的枷锁钳制她,难道不理那个小孩,秦昭宜就不善良了吗?”

白衣小天使反唇相讥:“我才是最懂秦昭宜内心的,你不过是她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怨念,等她想通,你就不存在了。”

“你懂她的痛苦吗,现在的她不快乐,只有让那个小孩离她离的远远的,她才会眼不见心不烦,不会再想陈选。”

“那是陈选的儿子,是陈选留给她的亲人,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你想让她一辈子活在不安之中?”

“啊~”我使劲摇头,结束脑子里的天人交战。

我是个大人,大人不仅大气而且大度,我就再去学校接他一次,如果他见了我,能低头认个错,那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如果他还是那一副我欠他们全家的祖宗样,那我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嗯,就这样决定了。

我又一次没等到打卡时间就下了班,来到校门口时,好死不死又碰到接冯思宇出来的冯深。

我本能地想躲,但一想到明天要采访他,马上强扯出一个笑和他打招呼:“冯先生,好巧啊!”

他瞄了我一眼,长形脸拉得像抻面条一样。

冯思宇看见我没了往常的亲切劲,但这孩子有礼貌,乖乖喊了声:“阿姨好。”

冯深冷呛他:“阿什么姨,好什么好,别看见什么人都打招呼。”

然后搬过冯思宇的脑袋不让他看我,绕过我并与我保持了五米的安全距离,把早上我说的近墨者黑贯彻的相当彻底。

冯氏父子走后,我在校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想着一会见了陈昏晓用什么态度比较好。

新城自开春来就没见过一个完整的太阳,今天也不例外,早上太阳好好的,中午又躲进云堆,一直到现在都没出来。

我裹紧外套,在校门口不停挪换着脚步,吴老师的电话打过来问我怎么没来接昏晓,我说我在校门口等他,让他自己出来就好。

等了差不多三分钟,吴老师的电话又打过来,声音很急:“不好了昭宜,昏晓不见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什么叫不见了?”

“放学后,他告诉我他去厕所,到现在都没回来,我刚才去厕所找了,他不在里面。”

这死小子。

我挂断电话,跑进学校,和吴老师还有学校保安其他老师把学校里里外外翻了一遍,没见到他的半点影子。

我头上身上都是汗,粘粘乎乎的,分不清是累的还是急的,左顾右盼特别想找到那个小孩,一颗心胡乱的在胸腔里蹦跶,一点节奏都没有。

吴老师问我:“你给昏晓爸爸打个电话,孩子是不是他接走了?”

他接走?我身上起一层鸡皮疙瘩。

“吴老师,你们下班回家吧,我想,我知道陈昏晓在哪里了,我去找他。”

“我们跟你一起去。”

我阻止:“不用,真不用,这事是我和陈昏晓的不对,我不会让学校担责任的。”

没再和吴老师多说,我急着跑出校门拦出租车,去了城郊的墓园。

天上没有星月,但墓园有几盏路灯,不是很亮,但也可以驱散我心底的一些恐惧。

我此生还是第一次在晚上来墓地,以前给我爸上坟都是选在白天。

四周不是那么安静,小说里说的场景原来不是作者凭空想象出来的,我听到了乌鸦的惨叫,还有树叶间幽幽的回音,一只鸟从我头顶掠过,吓得我腿一软显些坐在地上。

咽了咽口水,我不敢向四处望,哆哆嗦嗦念念叨叨往双人墓区走。“不管你生前有多了不起,死的有多冤你都不要来找我……我妈在家天天烧香拜佛求神灵保佑我……冤有头债有主……阿弥陀佛……”

快走到陈选与周双儿墓碑那里,隐隐约约听到抽泣的声音。

我就知道,那是陈昏晓,关了手机照明灯,尽量不让自己发生一点声响往前走,直到看到深蓝色的校服在黑暗中朦胧,我的一颗心才被娃娃机的爪子丢进洞里。

我用手机给吴老师发了一条信息,告诉她已经找到陈昏晓,然后蹲在陈昏晓身后不远处的一块墓碑前,偷听着他与他爸妈所讲的心里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