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脱胎换骨

“李大夫，你可是考虑清楚了？瘟疫可不是开玩笑的啊。”沈守义也是关切的开口说道。

这几年的相处，李言笙在沈家已不算外人，如今见他做下如此危险的决定，虽然心中钦佩他的为人和胆气，但更多的也是不赞成。

“的确，李大夫心系百姓勇气可嘉，然这瘟疫并非儿戏，需得慎重啊。”其它官员也是出声说道。

李言笙医术高明，待人温和，因此在郡城之中口碑极佳，就是在坐官员也有不少得过他医治的，因此也是不希望他身入险境。

“多谢各位大人关心，但自古医者便是以救人为己任，如今患者需要我，我又如何能为了保全自己而置身事外。”

李言笙一脸坚定的说道，“若真如此，那便是违背了子馨行医的初衷，更是枉为医者了，子馨心意已决，还望大人成全。”

“李大夫仁爱无畏，心系苍生，本官佩服。”

季知府一脸钦佩的点点头，拍了拍李言笙的肩膀说道，“好，本官答应你的条件，就给李大夫一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不论你有什么需要，只要说出来，本官一定会全力支持！”

“那子馨便先在此替山仰社的所有村民们，谢过大人了。”闻言，李言笙便是微笑着恭敬行礼。

有了季知府这句话，山仰社的村民便能从被舍弃的困境中走出来，有了官府的支援，他便没了后顾之忧，就可以全心投入到瘟疫药方的研制中去了。

“子馨哥，让别人去，不行么？”

出了临时府衙，两人并肩步行在满地的废墟之上，沈碧沁皱眉担忧的看着李言笙。

城中府衙县衙都在洪水中倒塌，如今的办公地点也都是临时搭建的，伯爵府在城东，加上建造坚固，虽未全部倒塌，却也需要重新修葺，因此如今众人都重新回到了沈家村。

沈家村很是幸运，并未被此次的洪灾所波及。

“沁儿，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我学了这么久的医术，若是在关键时刻救不了百姓，那我为何还要走医者这条路呢。”

李言笙伸手抚上沈碧沁的发顶，温言道，“现在山仰社的百姓们肯定都很恐慌和绝望，他们需要我，所以，我必须去，你明白么。”

瘟疫在此时便是死亡的代言词，一旦接触，便是九死一生，但更多的情况却是十死无生，因此，若非被逼到迫不得已，没有谁会愿意主动去面对这个死神一般的存在。

“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做到这一步不可？”

说到这里，沈碧沁语气之中已经带上了一丝质问和愤怒，“我才在庆幸四哥及时离开了漳州府没有被洪水波及，我们所有人都好好的活下来了，可如今你却偏要去面对那样凶险的处境！”

如今的李言笙在她心中已经是亲人般不可或缺的存在，她不愿意他去冒险，若是李言笙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会非常难过。

李言笙已经成了她在这个异国他乡，仅有的几个想要保护好的人之一。

“沁儿，你的想法我一直都明白。”

李言笙依旧是那副温润出尘的模样，双手轻扣着她的肩膀微笑道，“但我想告诉你，这世界还是善良的人多一些，虽然人性多自私，但依旧是美好的事物更多，我希望你的世界能变得丰富多彩，多一些欢乐，而不是只看见人性最深刻的那一面。”

虽不知沈碧沁曾经历过什么，但从第一次见到沈碧沁他便知道，沈碧沁虽然面上笑的灿烂，甚至能够温暖人心，但实则她内心一直是波澜不惊的。

她的笑到了眼底，却进不入心底。

她就是个矛盾的综合体。

或许有些时候连沈碧沁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她的笑容从来都不虚伪，她出手救人也是发自内心的自愿，但这些举动从来就未曾撼动过她的内心，就好像做这些事情是她的一种习惯和下意识的举动。

无需任何思考，就只是觉得，在人性的道德上，她应该这么去做。

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即便她是在笑着，即便她真的是在救人，但相对于别人感恩戴德的心情，她的内心从来都是平静的，未曾泛起过一丝的波动。

就好像是看透了这个世界一般，该守护的她全力护着，该利用的，她利用的毫不顾忌，而该舍弃的，她也会放弃的毫不犹豫。

对于这样的沈碧沁，李言笙无法给出任何的评判，说她冷血，但她围绕着这么多死心塌地追随的人绝对不是偶然，可若说她正义，她有时候做事情，却比恶人还要邪气残酷。

因此，李言笙不止一次的想，沈碧沁或许是从来没有被善良的对待过的，也或许从来没有见过真正善良的人，因此，虽然李言笙不认为自己善良，但他想要亲自告诉沈碧沁，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冷，没有那么物质，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要通过冰冷的等价交换才能得到。

人与人之间，也是有纯粹的温情存在的。

心存善念。

此时，荣朴实禅师的那句话突然再次浮现在沈碧沁的脑海之中，宛如醍醐灌顶，伴随着幽远的古老钟声在耳畔鸣响。

此时此刻，荣朴实禅师的这个‘善’指的是什么，她似乎真正突然有了明悟。

这个‘善’指的并非是做善事，施舍救助那些外在的‘善’，而是指她的内心，从内而外，真正的感受到‘善念’，不论是她自身做出的‘善’，抑或是…别人给予的‘善’。

“子馨哥，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便不再劝你了，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出来，我也会全力帮你的。”

沈碧沁突然抬头看向李言笙，唇角飞扬，眸如新月，那笑靥，灿若明霞。

“好。”

看着此刻的沈碧沁，李言笙心下不由升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悸动，分明还是那个笑容，但他就是感觉得的出来，沈碧沁，哪里不一样了。

此刻的沈碧沁宛如脱胎换骨般，耀眼的令人移不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