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那么一阵,门又开了,这次出来了两名年轻僧人,大门各开一边,彻底打开了。

之前那位请庾庆跟他去,令一名则扛起了鲛人的尸体入内。

入内看到了星月下的寺内全景,庾庆顿又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地上铺的脚下踩的还是骷髅头,寺内能看到的建筑,除了顶着的瓦片外,墙体都是骷髅头搭建起来的,包括前方的正殿。

不过寺庙的建筑规格确实也算不上气派,院子不大,一座主殿,再几栋房屋,还有一座大概三丈高的骷髅塔。除了那座塔外,整个院子里看不到一栋两层的建筑,都是平房。

尽管如此,仍能感觉四周包括地上到处是黑洞洞的眼睛盯着你,阴森森的气息浓郁,真不知长期住在这里的人的心理上会是怎样的。

扛着鲛人尸体的年轻僧人先小跑着进了正殿,整个寺院内似乎也只有正殿里面有灯光。

庾庆跟随引领,上了台阶,不疾不徐地跟进了殿内。

殿内就一个字,空!

没有桌子,没有椅子,没有泥塑,也没有金身,没有神龛,也没有祭拜的香炉,更没有任何的法器。

左右的梁柱上各悬着一只火盆,不知用的什么料,烧出的火光有点惨白,与摆渡船上的灯笼光芒相似。

地面铺设的骷髅头也显得有规律了,一圈又一圈的圆,大圈套小圈,最终归于一点,在那一点上盘膝打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中年僧人,身披黑色袈裟,上绣金色条格,金纹在火光下偶尔会反光。

殿内左右对坐着两个老僧人,皆一挂长长的白须,满脸褶皱,垂垂老矣模样,身穿黑色僧袍,却又各披一袭洁白袈裟,闭目盘坐,不闻身外事。

眼前的情况倒是让庾庆有些拿不准了,不知谁是传说中的冥僧。按坐位论,应该是中间那个,可两边的看起来资历更符合。还是说根本就不在这里?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此地的规格似乎配不上冥僧的名望,那位不住这也属情理之中。

眉清目秀的中年僧人听完扛物进来的年轻僧在旁的嘀咕,目光从鲛人遗体上挪开,落到了庾庆的脸上,平静道:“你就是锦国那号称天下第一才子的探花郎?”

庾庆颇不耐烦这个说法,然而是自找的,不得不再次虚词应付道:“早已是过去事,只有俗人一个。”

听到这,中年僧莞尔一笑,“且不论真假,这番话倒是拿得起放得下。”

庾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这位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表面还是略欠身表示谦虚,继而又试着问道:“不知法师与冥僧是何关系?”

中年僧:“贫僧正是扫尘寺当代主持。”

庾庆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位还真是传说中的冥僧,感觉看起来派头不像,再想想应小棠的年纪模样,这位看起来确实比应小棠年轻多了,赶紧躬身拱手,“久闻大师乃玄国公兄长,今日一见,不想大师看起来竟比玄国公还年轻,是在下眼拙,拜见大师。”

冥僧拨弄着手中乌溜溜的念珠,“你是在暗示贫僧你与小棠有关系吗?来了这里,谁的关系都没用。你能不能活着离开还不一定,拉关系、套客气的话就不要说了。看你的样子,似还不知这满寺的头骨是怎么来的。”

庾庆心中略有突突,但还是保持镇定道:“愿请教。”

冥僧道:“长空,告诉他何谓扫尘寺。”

“是。”之前在旁的扛物僧应下,转而又对庾庆道:“佛门清净地,不愿惹尘埃,若有尘埃来,时时勤打扫。施主所见的满寺头骨,皆是尘埃留下的,留在了此地由敝寺超度,这便是‘扫尘寺’的由来。”

庾庆尽量控制住喉结耸动的欲望,颔首道:“受教了。”

冥僧:“阿施主莫不是也想为敝寺添砖加瓦?”

庾庆:“大师言重了。千流山、司南府、大业司,一直也在明里暗里纠缠于我,我今天能活着来到这里,说明他们尚能讲些道理,连他们都能讲道理,想必冥寺不会一点道理都不讲吧?”

冥僧拨弄着念珠淡淡道:“无数年来,千万海族不辞辛劳,操舟往返彼岸,供养扫尘寺,你杀我海族,又岂是几句狡辩就能了结的?拿不出证据来,任你什么探花郎都是一堆白骨。”

庾庆道:“证据?不瞒大师,在下能找上门来也是为了求证这个证据。”说着摘下了手上的那枚戒指,递予道:“大师可认得此物?”

冥僧目光落在了戒指上,两个年轻僧人亦如此,左右的两个老僧人却依然是闭目不闻身外事的样子。

他们盯着戒指观察,庾庆则在观察他们的反应。

结果没看出任何多余的反应,都只有盯着看,然后渐渐目露疑惑的样子,显然都没看懂。

冥僧问道:“大才子,莫非欺贫僧愚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