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民贵看着头上阴沉沉的天,心里坠得发沉

马上就要入冬了,西边更是寒冷,这几日吹的风都能把人的脑瓜子吹痛。

那两千多人里,老弱妇孺便占了一大半以上。

今年冷得早,粮食收成也不好,哪个府城的日子都不好过,自己的府民还顾不过来,又哪里会白白收留那么多不是壮劳力的流民。

县主看了那些人以后,会不会收留他们还很难说。

若是不收留,那些人里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死于饥饿和寒冷。

灰蒙蒙的天空下,流民们不敢占据官道,只能挤在青阳府南门外的一个缓坡,虽然也是在露天下,却至少有一面能挡住寒风,再加上彼此挤在一起的体温,勉强能让人稍微好受一点。

从徐都头等人进城后,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却没有没等到任何回音。

王老头看了看逐渐变黑的天,和怀里瑟瑟发抖,脸色发青的孙女,对儿子王以珏道:"大郎,你不要再管我们了,你年轻力壮,又曾做过账房先生,那城里的县主肯定愿意收的,你自己进城去,咱们家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王以珏听到这话,眼眶一红:"爹,你说的什么话,要是没有你们,我一个人苟活还有什么意思!”

有些城里是愿意收留年轻力壮的流民,一些大户人家会到城外来买些家奴,很多子然一身的,或者身有一长的,为了一口吃的都会卖身做了大户人家的奴仆。

但那些大户人家也不是做慈善的,让他们给能得用的流民一口吃食活命他们愿意,想让他们养活更多的人那是绝不可能的。

为了避免麻烦,他们往往一开始就摆明要求只收那些单身汉。

人在饿到了极致的时候,道德,律法往往都能抛在脑后。

沦为匪徒抢劫杀戮同为流民者的有,狠心抛弃家中老幼者也大有人在。

但像是王以珏这种,始终对家人不离不弃的其实也不少。

他们知道,家里人离了他们会更难生存下去。

为了给自己和家人找到一个容身之所,他们已经去了好几个县城与府城,但迎接他们的无非都是紧闭的城门,想抓他们当兵当奴或者不分青红皂白要杀死他们。

高高的城墙,手持武器的守城士兵,他们无可奈何,只能期望赶往下一个城会有好心的州府愿意收留他们。

他们在路途中遇到了徐民贵等人,说要去青阳府。

王以珏听了他们的分析,便果断地听了徐民贵他们的话,因此,青阳府是他们这些无处可去的人最后的希望。

和他一样的许多青壮年,都是想跟着武力高的徐民贵来的青阳府。

而确实好的是,青阳府的守城士兵们远远地看到他们并没有放箭驱逐他们,甚至喊了他们的领头人进城说话。

或许他们会有一线生机?

"大郎”

旁边的邱大娘在喊他,王以珏转过身撞上的便是一双充满恳求的眼睛。

"大郎,我求你件事儿吧,待会儿你要是能进城,能不能让我家小狗跟着你。"

说着,她把自己饿得皮包骨头的小孙子推到王以珏身前。

"以后你把他当奴仆也好,当儿子也罢,只要你给口吃的,让他能活命就行了!”

天马上就要入冬了,走到青阳府已经是他们的极限。

她自己年纪大了,又没有可以依靠的家人,就算青阳府真的愿意接收流民,她和小孙子这样的,也不可能进城。

她年纪大了,死了倒没什么,但她的孙子小狗还这么小,她想给他找一条活路,让他能活下去……

王以珏很明白她的处境,可他如今自己家里人都难保,又如何管得了别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拒绝。

“对不起,大娘”

邱大娘没有勉强他,只点点头,又佝偻着背,牵着小狗继续去求下一个人。

人群里,像是邱大娘这样失了依靠的老人或妇人也不少,此时都在想着办法,祈求同路的人带他们或身边的孩子进城。

然而,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他们没能等到城里来消息,却看到了城门关闭。

绝望很快蔓延下去,哪怕因为经历过很多生死已经麻木,但这么多天来让他们的唯一的希望和憧憬破灭,还是有人哭了起来,人群中顿时传出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王以珏也如同被巨石重击般,丧失了所有的力气。

茫然四顾,只有枯黄的野草,和远处的荒山。

没有任何可以让他们躲避风雪的地方。

他的家人该如何度过这个冬季?

正在此时,只听一声嘎吱声,刚关闭没多久的城门打开了。

一队骑兵一马当先地走在最前头,后头跟着不知道多少人的步兵,步履很是整齐,跑动间掷地有声,威武极了。

这些人很快来到了他们的小土坡前。

两队步兵跑上前来做出护卫的姿势,那些骑兵里,一位身穿红色披风与银色锁子甲的年轻女子骑着马走到了最前面。

另一个枯瘦的中年男人骑马落后了半步,恭敬地道:

“县主,这就是那些流民。”

这人流民们都认识,就是带他们一路来到青阳府的徐民贵。